第二天一早,就是作文大赛的比赛。高中组的赛程,是要求竞赛者在2个小时内写出至少1000字的作文。作文分为半命题式与开放式两种,任选其一,除诗歌外体裁不限。
康杜若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半命题式作文叫“爱与 ”,她当时只思考了一会,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道题,并补完了题目“爱与力量”。
一篇好的作文,首要的要素就是真情实感,只有能打动自己的文章,才有可能打动别人。康杜若自写作之日起,就无师自通地奉行着这一点。她这次没有再写虚构故事,而是写了最适合直抒胸臆的抒情散文:她写母亲的爱是她初生的力量,让她感受爱与被爱的能力;父亲的爱给了她保护,让她追随,他是支撑与快阔的力量化身;同伴的爱是信仰的释放,是不惧困难,一切皆有可能的青春义气。最后,她写道: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爱与力量的美学。
那篇作文最终夺得了“雷雨杯”一等奖,尽管比特等奖稍逊一筹,但也是格致附中时隔四年后再次有一等奖获得者。康杜若被全校通报表扬,一时风光无限。她还在班级上被要求获奖感言,她当然要说感谢全班友好的氛围对她的支持,然而她心里真正感谢的,其实只有一个人——作文里那位同伴是谁,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最好的同学、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对手。如果生活能一直那样继续,也许她今天就能和简渊站在同一个高度,还可能成为合作无间的搭档。
然而,一切可能性都停在了她的18岁,爱已凋落,力量亦耗尽。
“怎么了?”听到康杜若的叹息,简渊转过身来。这时两人已经漫步到坡道的顶端,顺着家属区的路再往里走,就是教授和领导的住宅区。简渊望着那个方向,似是有所顾虑,最后提议道,“快到饭点了,要不要去食堂再怀个旧?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食堂的厨艺提高了没有。”
康杜若瞬间明白了简渊的心思:他一定是想到她已久不联系的父亲还住在那片,所以止步于此。对这样体贴的关怀,康杜若很感谢,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这次就不了,我得回去给我妈做饭。”
简渊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头,疑窦丛生。他上次就觉得康杜若的母亲有点奇怪,但旁敲侧击的话题被康杜若避了过去。可这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问到底:“你不回去,康阿姨自己就不会做饭了吗?杜若……我不是想八卦你的隐私,我只是想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提,不用跟我客气。虽然我们只做过两年同学,又这么多年没见,可你一直是我朋友。”
康杜若被这么直截了当的话击得猝不及防。她相信,在那两年的高中生活里,自己确实够得上简渊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可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时间最是无情,有多少亲密无间的友情因为久不联系而渐渐疏远。而简渊面对落魄的自己,却还想要结交下去。
鼻腔里忽然酸涩不已,康杜若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干脆假装抹泪地遮住眼睛:“你都快把我感动哭了,不愧是从美国回来的,这一手直球也是跟老美学的吧。”
“康杜若……”
“谢谢,”她趁着玩笑的功夫吸了吸鼻子,平缓了心绪,这才道,“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困难,以前是有过,刚毕业的时候挺拮据,但那都过去了,我现在完全有能力照顾我和我妈。”
“……所以康阿姨确实有什么问题?”
康杜若顿了顿,觉得对这样的简渊再藏着掖着,确实对不起人家的热心,终于说了实话:“她有抑郁症。你也知道,她文化水平不高,全靠我爸生活,离婚对她的打击挺大的,那之后就渐渐变成这样了。”
简渊也想过几种可能,包括康母因为生病无法工作,但他没想到是抑郁症,吃惊道:“这,这病你让阿姨一个人在家没事吗?不需要治疗吗?”
“她这种重度患者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反而不需要太费心……”康杜若抬头看了看晚霞,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可心病就不那么好治了,她一直觉得我爸辜负了她,抛弃了她,对不起她为家庭的付出。对这一点,无论是医生还是我,终究也开导不了她。我现在也没别的希望,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算一直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也无所谓了。”
康杜若清楚,其实离婚只是导火索,真正击溃母亲的是长年累月压抑下的愧疚和不安。但这些事情,她不想再提。
“那你爸爸知道吗?既然他是问题的症结,至少该帮一把吧,何况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康杜若摇了摇头:“我对我爸和我妈离婚,完全可以理解,他们本来就没有共同语言,无论我爸怎么说,我妈都听不进去,当时都不能和平分手,何况现在。而且,我爸当年除了学校的房子没权利处置,等于是净身出户了,如今他有了新的家庭,我不想再打扰他。我照顾我妈是分内之事,一个人能解决的,何必让两个人都受累。”
“可这事不该让你一个人扛着……”简渊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