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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风催,景物全非(1 / 1)

阴沉的雾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地弥漫在里下河地区。雨声转小,黑洞洞的茅屋外,腾腾的雾气,似云,似烟。变幻的缥缈的夜景嵌在几道栏杆构成的草窗里。屋内原有的一点零散的煤油灯光,一点点地熄灭了。外边的一切好像在水里浸过似的,湿得能挤出水来。漆黑空寂的苍穹,像黑色的大海。偶尔传来一声狗叫,也是很不容易,毕竟许多人家的狗都被果腹了。

薛磊撕心裂肺的咳嗽刚刚停止下来,好像窗外断墙残院里苍虬而出的枯枝刚刚停止了摆动。小莲子把木门尽量关得严一些。从南京走得匆忙,她和江寒只带了两只厚厚的棉花胎。这时一只铺在薛磊的床铺下,另一只铺在地上,小莲子母女和江寒就将就着躺下。

二十年前,在赵宅做客时,江寒曾数次梦见自己在家乡狭窄而拥挤的青石板条铺成的街道上,和薛磊兴冲冲地推开门扉,去吃家乡的特产菜蒸饺、五丁包、烧卖……她苦笑了一下,听着自己腹中咕咕叫。原来她就是这样还乡的。冷风一股股地灌进来,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薛磊的被子上,自己却哆嗦着和小莲子、小桂子钻在地上同一个被窝里。

漫长无眠的一晚终于过去了。没有鸡叫,第二天晨光熹微,她和小莲子就起来了。小桂子没得学上,坐在冷灶边抱着肩膀喊冷。小莲子把带来的米淘了一点,忙着刷锅做饭。江寒摸摸薛磊的头,皱皱眉,从怀里取出几张钞票,对小莲子说:“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寄卖床凳的。你们吃了饭,给薛磊熬两副药。记着,熬两副,我怕他挺不过去。”

小莲子含着泪点点头。

江寒踏出茅屋,一股狂风吹得她几乎站都站不住。不远处湖水小浜都结了冰,几间茅草屋萧索破败地点缀在周围。地上枯死的苍苔散碎漫漶,一副败颓荒芜景象。老树上几只冻饿的麻雀在叽喳,声音也是那么无力萧瑟。她忽然想起了《凯旋门》:被雪埋在底下,像蚂蚁那样在一个土崩瓦解的世界里试图一次又一次重建生活。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自己的足迹印在潮湿的,昨晚下过雨的沙土小径上。有的地方干脆连路都长满了草木,枝丫交错的杂树,彼此纠缠到一块。可惜,它们并不能吃。

好不容易摸到镇上,却没有任何东西售卖。江寒惦记着薛磊,又匆匆地冒着里下河的寒风往回走。这里纵横交叉的沟沟浜浜,让人好像钻进了迷宫似的。她忽然感到心慌,她要赶快见到薛磊,见到小莲子!

“小莲子!”江寒叫出声来。

小莲子安详地躺在茅屋门口,一棵苦楝树底下,热血无法控制地留着,湿透了她的旧棉袄,染红了她身边的冻土,她那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在哆嗦,然而,她什么也来不及说了,她微微地指着湖浜上一条脚印,缓缓地,宁静地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江寒闯进茅屋去,小桂子守在床边,嚎啕大哭。薛磊安静地躺着,胸脯微微起伏,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色。

黑压压的云层,令人窒息地覆盖在冬天的湖浜上空。屋檐下垂挂的冰条,一滴水滴到江寒的脸上。她像箭一样地奔出去了,湖浜是那么滑,她不知摔了多少跟头,但每次都立刻爬起来,顺着脚印往前面跑过去。前面出现了一些不很高大的灌木,倒是相当静谧,毫无动静。越往密林深处前进,道路也越艰难。但是,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劲,她硬是从这个脚都插不进的沙洲密林里,生挤出一条路来。

她在一棵死树上,像当年无数次在战争中一样,劈下一根树杈提在手里,透过树梢的稀疏空隙看过去,她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什么也挡不住了,她大踏步向前走去。

“站住!你这个叛徒,你这个混蛋!姓舒的,当年是你出卖了薛磊,今天是你打死了小莲子!“

“站住,你把脸扭过来!二十年的债,今日偿还!“

那个人影果然站住了。并且回过脸来,荆棘里虽然光线暗淡,但仍旧可以看见一张阴冷的脸,白多黑少的小眼睛,微微佝偻的腰,好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老家伙。

他若无其事地,坦然地向过去的地下党领导笑着。

“你那把枪呢?“

他毫无反应地站着,荆棘里像死一样地沉默着。

江寒又大声喝问着:“你带来那把枪了吗?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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