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令葛大公子能够亲自送妹出嫁,凑足体面,同时也错开南诏王刘俞远行去往图西省的时机。在两家默许之下,只两天就过完了三书六礼,榴月刚过,南诏王便命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将人迎进了府。
别人如何议论不得而知,但是南诏王刘俞可谓十分给面子,按当地迎娶正妻的习俗一个不落,连迎亲时对外抛洒的五福花生、八宝糖都准备了四五车,惹得小孩子们一阵争抢,最后都吃不了兜回家。
南诏县近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即使是平民百姓也不愁吃喝。但对这些平民百姓家的小孩子们来说,这些花生及糖都是过节时才有的佳品。
一路过来热热闹闹,虽然南诏王刘俞携家眷赶到封地时,地方官及跪迎百姓都知道,圣旨中是有南诏王妃这么个人的。
据说那位王妃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女儿,她的祖父是先帝宰相,与南诏王是少年夫妻。但自刘俞来到南诏,她便自诩方外之人,潜心礼佛,不问世事。在普通百姓看来,如此自然就没有了世俗的身份,那南诏王再迎娶一个王妃,也是理所当然。
得知两府的喜事,“没想到葛家如此胆大、反应倒快。”一个三峰山铁矿加上死了的几个衙役,竟然令葛家狗急跳墙,南诏王府如此敏感的身份,也敢主动贴上去。刘俞的正经妻族,都在出事时与他一刀两断了,那可是有丹书铁券的开国功勋。
南诏县令常枳气笑了,虽他早料到南疆之人多不服教化,但他也手持御旨,推行盐铁官营的法令。不过区区商户,竟敢公然与他对抗,竟拉扯上了南诏王府那边,还在南诏县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但他迅速抓住了重点:“南诏王府那边可有遣人往宗人府报信?”南诏王刘俞虽几乎等于被流放南诏,估计这辈子都难以回返京城,但到底是皇室子弟,他有名分的姬妾都在宗人府的玉碟上有名有姓。
屠师爷答:“王府并未向宗人府发送邸报或信件。”
县令常枳忍不住呵呵:“我就知道,”他隐蔽的翻了个白眼,“刘俞这般心高气傲,自诩高皇帝嫡支,怎会轻易令一个商户女占据王府正妃之位。”
“不过他南诏王仗着高皇帝遗泽,竟敢公然染指盐铁重器,我可得好好为他手书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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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盼夏的嫁衣并没有什么名贵的绫罗绸缎,只用了南诏县一种传统的彤云纱的布料。这种布料极轻极薄不好上色,需要花费三年,历经22道工序,才能够将彤云纱染成嫁衣需要的红色。且这彤云纱经过多次熬煮阴干之后,它的色泽比不得其他的红绸鲜亮。
葛盼夏的花轿黄昏时才进入南诏王府,被人引着跨火盆、拜天地……等她进入新房已经是红烛摇曳之时。烛光映在葛盼夏的裙摆上,使她的嫁衣红得更加晦涩,错眼一看,竟仿佛披着一件血裙。
南诏王府的规矩比葛府更加森严,葛盼夏发现,虽然她隔着红盖头瞥见新房除了她,起码有六个仆婢模样的人。南诏王还在前院席上待客,听着远方隐隐约约传来的喧闹,以及戏班子角儿吊嗓的余音,葛盼夏觉脑子一片混乱,只不断回荡着父亲的语重心长与杨夫人的威逼利诱。
“吾家此次将铁矿六座,铜矿三座与相关的所有管事、奴隶及家眷,还有矿奴中精选出的护矿卫队583人都作为你的陪嫁。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家祖辈传下来的,你大兄没本事考个一官半职,小弟又看不出是个什么材料。我们家着实不好与南诏县令硬碰硬,现下只能靠你守住我们葛家诺大家产了。”
“不论南诏王还是县令都咄咄逼人,我们家是游商,你谨记这一点,此乃我家立身之本。”
“树挪死,人挪活。中原都认着士农工商的规矩,但皇帝御旨、朝廷法令都难以落到实处,所谓士农工商说法也不过是纸面话罢了,日后你在王府定有许多人拿你出身说事。
但我们南诏就是这么一个只存在商户的地方,真正的南诏人都是以商为业。他们外来和尚念的经根本不合时宜,你不必过于在意。”
“你此去王府可不能学那些大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做王府真正的女主人才好,你哥那边的事算定下来了,我们维系这些线路实在艰难,也需要王府多加支持。”
“南诏王府那边是权贵,能够帮忙解决龚氏兄弟的问题,堂堂男儿竟是黑户,不能在我南诏县久待,盼夏你也清楚。现下他们只能常常辗转高棉、安南,到底不成样子,长姐为母,以后他们成婚生子都是麻烦,总不能在安南或高棉安家吧,那与山里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想从你娘那边的走婚俗,但你毕竟生活在汉地,也不准备回山上去,入乡随俗,还是正常嫁娶的好。而且听说他们皇室寿命都不长,太祖寿56,高祖寿47,先帝甚至寿34,现在朝廷的皇帝也病病歪歪的,南诏王看起来也不大康健,老大年纪膝下只有一女。估计也没几年寿数。等他去后,你想为他守寡也好,再嫁也好,就算是准备重新走婚,都随你的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