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桥廊下的天灯火光阑珊,温柔地给面前的女子添上一层光影。
周景燊看到她徐徐睁开双眼,在与周昀嘉谈笑间将玉手抽离,那两盏天灯终于在期许中缓缓浮上天空,稀薄的夜幕除却繁星又多了两点熠熠的星光,终于将人间的灯火与天上的星辰联系在一起,界限不再分明。
“二哥,我们该走了。”一句话令他思绪回转,周昀嘉蹦跳着走至他面前。
“看来你还知道回去,我以为你心思野了,收都收不住。”周景燊佯装轻叹一声。
周昀嘉吐舌一笑:“说好出宫一日就是一日,若是被大哥发现了,那就糟糕了。”
两人将沈元慈送回后方才离开。
府中下人将门打开,那个窈窕娇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漆红的府门之中,只有周景燊还在时不时地回头观望,至于身旁那个聒噪又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说些什么,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灯火渐熄,夜风骤来,星沉苍穹,这一晚的热闹终于降下,也不知空中那盏绚烂的天灯又入了谁的梦里。
翌日清晨,枝头郁郁葱葱的绿叶还在微风中摇曳,偶尔滴下几颗晶莹的晨露。
周景燊一向不喜奢靡,故而下人并不多,贴身服侍的也只有自幼一同长大的内侍李蒙罢了。
现下他终于洗漱完毕,将手中的帕子交于绿薇,而李蒙正替他穿上外袍,偏巧李蒙眼尖得很,目光掠过他的腰间:“王爷何时有的这个香囊,从前也不曾见过。”
“昨日新得的,我看着别致便戴上了。”周景燊此时板直了身子由李蒙打理衣衫,可说起香囊时他的语气轻快。
李蒙不以为然,这个香囊真是与别致沾不上半分关系:“王爷向来都待在军中,香囊就是见得少了,这个香囊的针脚也未免也太粗糙了些,且不说和长安城的绣娘比,就连绿薇做得都比这个好。”
“若真的喜欢,让绿薇再做一个精致的便是了。”
“李内侍莫要取笑妾了,妾的手艺粗鄙,怎可与王爷身上之物相提并论。”话虽如此,可她低着头手拧帕子时依旧露出几分笑意。
周景燊自然是不同意李蒙这样的说辞,挑着单眉道:“那是你自己不明白,寻常的香囊绣工虽好,可究竟不如这个用心,你看这,着朵梨花绣的多传神。”
传神吗?还是说他家王爷眼神有问题?李蒙开始怀疑起来,这要是不说梨花,差点还以为是雪花,这样差的绣工也能闭着眼睛吹,怎么从前不见他家王爷有这本事。
李蒙撇撇嘴,不敢苟同。
“罢了,你没戴过,同你说了也不明白,毕竟用心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周景燊见身上衣物已经穿好,顺手拂了拂,全然不顾李蒙错愕的神情。
“我先去太学了,尔等留下好好收拾。”说罢便大步流星朝外走去,看上去心情极好。
这下李蒙站在原地倒是茫然了,忍不住与在收拾屋子的绿薇说道起来:“你有没有觉得王爷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上巳节过后那几日还整天板着个脸看什么东西都不顺,如今倒是全都好了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何。”
绿薇正认真擦着床沿,王爷的东西她一向不敢马虎,于是随口道:“连李内侍都不知道,妾又如何能知晓呢?”
李蒙只是凝眉思忖,口中低声自语:“王爷向来从前对风月之事不上心,更不用说随身戴这些东西,而香囊又皆是女子所制,可那个香囊如此粗糙必定不是买的,联系王爷近日以来的行径,该不会是红鸾星动了吧?”
绿薇的手突然一顿,表情僵硬了几分,心底升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但又很快掩了起来,回应李蒙道:“许是如此吧。”
“若是这样那便是最好的了,王爷从前在宫中就过得不自在,后来在军中三年也是辛苦,将来有个体己的人才好……”李蒙还在那头望着周景燊离去的方向自顾自地说。
“会有的。”绿薇轻声回道,手中的动作不住地加快了起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往事。
那天她蜷缩着身子坐在双亲尸骨边,残留的匈奴人还举着长刀向她砍来,她以为自己也活不成了,可突然一支箭射穿了匈奴人的胸膛,随后她惊慌之余看到了一支军队经过。
为首的男子身着一袭盔甲骑在汗血宝马之上,身上的战袍在风中飞扬,身姿挺拔,英姿勃然。
她就是那是被他救下的,得知她的家人死于边境战乱,已无亲人在世,王爷便将她带回了府中为侍女。
她感激王爷的救命之恩,原本只想报恩尽力侍奉。可是后来她才知道王爷极少与女子接近,府中侍女更是寥寥无几,她也曾为王爷对她与其他侍女不同的关照而心中感激。
慢慢地,这种感激似乎变了味道,她不再只甘心做他的侍女。
哪怕王爷从不在男女之事上上心也无关要紧,这样她便是与他最亲近的女子,迟早有一日能如她所愿,因为他终究是待自己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