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慈原以为武安王不好相处,只因众人对他风评不佳,但今日听长公主与父亲所言,或许那些流传是夸大其词也未可知。
“父亲的宝贝疙瘩今日也总算遇到知音,可以见人了。”沈元慈又替茶盏斟满,玩笑着打趣道。
沈仲稔轻笑起来,别当他不知道话里有话,拿起桌上的书拍她脑袋:“你这女子,无理。”
沈元慈侧身躲过后浅浅一笑。
父亲的书也的确可称之为宝贝疙瘩了,他年少时游历四方,编撰出《风物志》记录各地风采,又因文笔出众,才得当今陛下赏识。
虽然后来有拓本,但远不如真迹来得鲜活,由此可见父亲也正是赏识武安王。
夕阳已近层叠的山间,天空昏了一半红了一半,泾渭分明如同奇观,沈元慈和织秋、阿渝三人坐在院中看着入迷,谈天一时忘了时辰。
直到晚风袭来,冷冽的风夹着一缕梅香,沈元慈思绪逐渐飘远,想起今日太学中陶蔺所说的话。
他也出生书香门第,说话时总是眉眼含笑,语气温和、婉婉道来,和许多京中贵公子都不同。
犹记得初到长安入太学时,正是花浓柳绿的时候,他站在梨树下翻阅书籍,看的是《尚书》,落英缤纷如雪飞舞,降落在他的书中。
他唇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如视书中之物为珍宝,那双匀称修长的手将花瓣轻轻捻起放置回土中,不沾染分毫余香。
沈元慈那时原本只想穿庭而过,却不小心和他的眼神撞了满怀。他目光微怔,倏而又暗蕴柔和。
只见他合上书页,缓步朝自己走来,沈元慈明明紧张得手心捏出了汗,但又不知为何,脚却不再挪动尺寸。
直到陶蔺在她身旁俯蹲下,将地上的梨花玉簪拾起,漆黑的眼眸在和煦的阳光下泛起波光,温柔又温暖,他轻声询问:“可是女君的发簪?”
沈元慈抬手接过发簪,没有人知晓她当时的心头涌动,更无人知晓她在擦肩而过后的红晕上头。
“女君在想何事?”织秋蹲坐在一旁,见沈元慈目光凝聚,似乎在想事情。
阿渝见状也看过来:“女君面色有些红,怕不是冻着了?”
沈元慈连忙回过神来,只因心事不欲让人窥见,佯装掩面轻咳几声:“许是吹了冷风冻着了。”
“今日风有些大,不便在外头多待,我们且回去罢。”织秋担心沈元慈身子,连忙道。
三人终于回屋,少女情思也一同回到了心中。
日月往复,星辰交替,风也渐渐携来暖意。
直到某一日路过河沿,见到垂入水中的柳枝抽出了新芽,盈盈水面泛着新嫩的碧绿色,原来已经入春了。
太学中已全然是另一副景状,一片雪色挂满枝头,若非东风卷起清香,只怕以为还身处深冬之中。
沈元慈畏寒,如今这样的天气正好,也不必穿得过分厚实。
她同周昀嘉与陶蔺坐在案几前,正讨论着陶博士昨日讲的功课。
周昀嘉是最头疼的那个,她不如沈元慈勤奋,又不比陶蔺好学,听他二人探讨得云里雾里,只想打瞌睡。
“长公主若是再打盹,待会儿便答不上来了。”沈元慈微笑着轻点她额角,两人自熟识后,周昀嘉还特地对她说过不必鞠于礼节。
一听到沈元慈的提醒,周昀嘉即便再不喜欢,也只得硬撑着抬起头来听。
这时,另一名女子走进室内,此人便是清惠公主周婧。
她方过及笄,面上稚气未脱,虽是周昀嘉姊妹,但她容貌并不出众,只称得上清秀罢了,且性格十分孤僻,与众人并不合得来,正如周昀嘉所说是个“怪人”。
周婧首先瞥见的便是陶蔺,但在见到他与沈元慈笑着谈论功课时又慌忙垂眼低头。
她朝周昀嘉碎步走来行礼:“请昭宁长公主安。”礼数周到,举止得体,只是声音冷淡,并不像见到亲姊妹般。
沈元慈也同陶蔺向周婧行礼:“请清惠公主安。”
沈元慈抬头对上的周婧的眼,见她目光亦是冰冷,即使已到温和春日,但依旧令人不寒而栗。
而后周婧自顾自地回到桌案前,没有再同他们说一句。
沈元慈想起方才那个眼神,说不上怒,但绝非善意,周婧从前便是如此,但是如今看来又有些异样,说不出哪里奇怪。
正疑惑着,室外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在争吵,打断了三人的交谈,已然看不进书,索性一同出门去看。
哪知一出门看到的就是王均。
“不长眼的仆从,你爷爷我才一个月未来,便不认识了?连请安都忘了?”王均正撸起衣袖朝太学仆从打了一记耳光。
吓得仆从连连跪地求饶:“请王公子饶过小的吧,小的前不久才刚来,所以才一时不知,王公子恕罪!”
王均居高临下蔑视他,冷声呵道:“既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