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被丫环簇拥着而来,裴曜已经牵着马匹立在门口,向着她的方向遥遥相望。
裴曜脑海中情不自禁就浮上,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从前只觉文人是弄墨之言,直到这些赞美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尤记得初见时惊鸿一瞥,不想他那个名义上的母亲竟还有这般绝色的侄女,小小年纪竟也有了天人之姿,那时她尚且是稚嫩少女,他亦定了婚期,此后时光中偶然会浮现出那张明媚的脸庞。
一年后再见是她母亲祭礼之时,十三余岁花朵一般的少女身旁跟着的是同样青葱的少年,满心满眼都是她,二人相互依恋,那份情谊是与旁人不同的。
他当时来去匆匆,只记得少女身姿纤弱,一身孝衣立在堂前,清丽又哀绝,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
再见她已是亭亭玉立,比昔日还要出落得好,只是再没有往日的灵巧,也许是身败名颓的重重打击,她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不动声色的沉静,只是偶尔也会被他激怒而炸毛,那时的她活色生香,纵然他是炼就一副铁石心肠也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今日她格外乖顺,没有剑拔弩张,总让人心头松快,“上回的事多谢表哥相救了。”
裴曜看着她额间画了一朵层层叠叠的牡丹,鲜红的艳色与平日里爱着青绿的素净截然不同,她轻轻笑着就让人为之所动,“嗯。”裴曜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声。
在顾昭看来就是裴曜在她示好之后仍旧对她爱搭不理,颇为厌烦的样子。
她端坐在轿子里,听着帘外哒哒有序的马蹄声,心中倒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直到再次见到林太后时,顾昭她盈盈一拜,太后亲手扶住她,四目相对之时顾昭垂下眸子,林太后目含怜惜,“你还在怪姨母是不是?”
听到这一声姨母,顾昭不是不触动的,从前的淑妃娘娘虽说在宫中生存谨小慎微,但是盛宠于帝王跟前,一张面容精心保养,通身气质高华,风韵又比年轻女子多了几分,而今日再见,却已显疲态,眼眶轻凹,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啊。
她确实待自己如同亲女的,泪水不争气的一涌而出,太后见她这样也是难受,搂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肩,“昭昭是姨母对不住你,如今也不能将你护好,我们母子虽登高位,却比从前还不能主掌自己,我比你们还难受,是我这个当母亲当姨母的人无用,护不住自己的儿女。”
顾昭在她怀里轻轻摇头,“姨母我没有怪你,我只是难受。”
林太后目光放得远远的,“送你去冀州之事你父亲是与我讲过的,我也同意。洛阳权谋之争才刚刚开始,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我实在害怕牵连你。
好孩子,冀州兵马有二十万之数,镇守边关,实则是个安稳之地,那是你嫡亲的姨母,他们会护好你,我也才能放心,你能理解我们这番苦心吗。”
顾昭淡淡笑着,刚才见到太后浮上心头的眷恋渐渐衰退,她不止是她的表姨母,还是当今天下位分最尊贵的女人。
她乖巧点头,“我愿意去冀州,只是以后很难看到姨母了,”她如同旧日伏在自己姨母肩上撒娇。
“我看那位裴小将军不似好相处之人,日后冀州终将由他掌管,你平日里见了他客气些,想来也不至于为难你。”
“嗯,我去了定是与姨母和表妹住一起,我不会得罪他的。”顾昭温顺的点头。
“少年将军征战沙场,有这样的国家栋梁驻守边关,我与陛下稍微能心安一些了,他妻室不在快两年了,不知道他属意什么样的女子,昭昭不若帮我多留心一些。”
顾昭在她肩头轻轻闭上了眼,柔声地说了一声好。
“好孩子,”林太后抚她青丝,眼里的慈和与喜爱毫不作假,“文嘉欺负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现在你与她同为有封号的县主,她岂敢再放肆,你不要害怕,姨母总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
顾昭撅了撅嘴,颇为难堪,“我从前得先帝与姨母庇护,不知多招恨,如今行事小心些,也少给姨母惹麻烦,不然姨母定是万分为难。”
似是想到了那日被人羞辱,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从眼角滑落,“姨母,他们说,我早就不该活着了,若是她就一头碰死。”
“好孩子,人这一生是会经历无数个坎儿的,你要振作起来,不要学你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筹划,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有的我们昭昭也会有的,姨母能为你铺路的都会铺好的。我知道你去冀州最担忧的就是你那弟弟了。
你母亲从前就想将他记在自己名下,只是庶子变成嫡子,尚得费一番心思,不如让他来宫里念书,天下名师都在宫里头了,如此一来不愁他不成材,也表示他身份贵重。”
顾昭掐了掐自己掌心,忍着疼意,原来太后娘娘与她父亲早就打定了主意,以她作饵,只是嘴上仍旧应承着,“姨母大恩,昭昭此生怕都报答不了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