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满目苍痍。
几支商队缓缓行过山岭,分别渡了江,过了水乡,便接踵到了建康城下。
城东大门处打得惨烈,前线将士守城多日,传言城内即将弹尽粮绝,可敌军实在精力旺盛,日日攻城,不计损失。
偏偏此时,朝廷以江南水患为由,迟迟拨不下军粮,眼见城破在即,宋檀昭领兵僵持着,不肯退兵。
苏锦桐随着一支商队早早等在城外三舍,不知城内战况,她不敢贸然行进,便只能驻扎城外,静静等着其余队伍前来汇合。
“小姐,二十支队伍到了十八支,两千斛粮米共送至不下一千二百斛,请小姐过目。”侍女说罢便奉上账目明细,苏锦桐低头翻阅,仍不住皱起眉头。
“还是损失不小。”她轻叹一声,眼底泛起几分落寞。
“前线距京城甚远,小姐划分商队而行,本就是大智之举,又岂能毫无损失?”侍女安慰道。
苏锦桐抬眸看向天边,看着滚滚战火冲天而燃,心底骤然泛起一阵酸涩。
“我一家之力实在是微乎其微,倾尽私囊只为略尽绵薄,只苦了这些守城的将士们。”她向着城楼方向望去,喃喃道。
“给宋将军的信送出去了吗?”苏锦桐看见侍女手中信鸽,便催促道。
“小姐啊,前方战事激烈,别说是一只信鸽了,只怕是一只麻雀都会被他们射下来,若是被敌军发现,小姐安危堪忧啊!”侍女红着眼睛,将信鸽禁锢在掌中,迟迟不肯放出。
小信鸽被她掐得生疼,不停扑腾着翅膀,咕咕咕叫个不停。
苏锦桐轻拍了拍她的肩,淡然一笑,将小信鸽接过捧在手中。
“西边未见烽火,兴许是敌军薄弱之地,信鸽从西边飞入,胜算会大些。”说罢将她便伸手将小信鸽捧高,看着它扑腾着越飞越高。
此时君湘看向苏锦桐,只见她紧紧捏着指尖,手心出了不少汗。她紧紧盯着渐渐远去得信鸽,似是昭示着内心极度的不确定感。
一行人静坐歇息,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云雾散去,阳光乍现。伙计们起身收拾着行囊,打算在此搭棚过夜。
苏锦桐眼神直直盯着前方,在心中暗暗算着时日,兴许是此地距城楼不远,不出半日便可送到,她便始终立在一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渐渐日头西移,却始终未见信鸽返还,她心中暗忖“不对”随即便起身呼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信中她曾写明“速回”二字,如今看来城中想必是被敌军四面围困,那只信鸽只怕落入已然落入敌手,现下她们的踪迹暴露,敌军指不定会对这些粮草起意。
大伙闻言不敢耽误,大家齐心协力,苏锦桐并未解释,可却未有人有一句怨言。大家似乎是对苏锦桐十分信任,毕竟这些年走南闯北,苏锦桐总能给人一种可信感,让人得以依靠。
天色不久便暗了下来,苏锦桐最后一个离开驻地,眼神始终看着西面,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西风吹拂着她微乱的秀发,晚霞下显得有种破碎的美感,看得君湘移不开眼。
她见过的美人有很多,苏锦桐虽然面容清秀贵气,可比起旁的美人,还是差了几分,可每每见她眼神坚毅,便显出一种独特的美感,那种美感非寻常女子能及,同红尘相斥,绝世而又脱俗。
“小姐,快走罢。”侍女见她不动,便上前催促道。
苏锦桐一垂眸,零落的破碎感油然而生,她不知情况如何,现下只得随大伙撤到山上去。
入夜,一行人不敢再冒然进山,便找了处背风地,暂时落脚。苏锦桐找到一处山洞,轻轻打开火折子,火光婆娑映在她面上,显出几分柔美。
忽然,东边似有火光缓缓靠近,苏锦桐将手中火折子吹灭,神色变得严肃,警觉地上前几步。
军队中有旗帜随风飘扬,黑夜中看不清火光中的旗帜,不知是敌是友。
“小姐稍候,我先去看看。”商队中一个叫东叔的老伙计说道。
君湘见他眼熟,想起曾不少次在随行商队中见过他,记得他为人老实,心肠也热,是个老好人。
东叔说罢便不顾苏锦桐阻拦,一溜烟便跑得没影,剩下便是漫长的等待。
那团火光朝众人越来越近,众人皆踩灭火源,静静等待着。苏锦桐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见东叔迟迟未归,苏锦桐不得不下令让大家先行转移,毕竟数百人的队伍,若是被金兵发现便是死路一条。
她指挥着众人悄悄转移,自己则留了下来,等待着东叔。
临行前她曾交代众人一定要一个不差活着回去,现下东叔还未归,她不忍一个人离去。
忽然一束微弱的火点脱离了远处的军队缓缓靠近,那火点顺着东叔离去的方向原路靠近。
谨慎起见,苏锦桐迅速躲了起来,藏进了一处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