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正中悬挂着“三原县正堂”金字大匾,侧面立一花鸟屏风。三尺法桌放置在高台上,令箭筒置于木桌一隅,桌后放一把太师椅。
“哎呦,我的知县大人,”师爷瞧着昏昏欲睡的背影,十分苦恼,“您怎么还在这儿辛劳呢?”
“是师爷啊......”被唤作知县的人听着动静抬头看向来人,见是自个儿的左膀右臂,轻呼了口气,像是担惊受怕了许久。视野逐渐清晰,他睡意没了大半,动了动脖子看向正前方,“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申时了。”师爷瞧了眼外头,又道:“大人,要不您进去歇会儿,我替您在这守着?”
三原县知县是举人出身,姓刘名大用,他摸了把胡须,神态略见疲惫,感慨道:“这哪儿成?一个月之前的安排,总不能现在功亏一篑吧......”
师爷闻言也不再多话,只赞同般地点了点头。
确实,知县可不是每日都审案子,除非出现什么凶杀案件或者造反大案。
不过这么多年了,他做这师爷这么久了,从未见过这两种情形。
正常来说,在这三原县,也只有每月固定几天,县衙会接状纸,知县则按照次序审案子。
但现如今不一样,朝廷派了钦差来,作为三原县的父母官,县太爷刘大用一个月前拍板决定,发布告示说:即日起,每日都可来告官申冤。
告示贴出那天,三原县的状师一个个可都高兴地不得了,哪个百姓不知,如果想要请得动状师,可是需要不少银子。
若是个大案子,所需银两更是只多不少。
不过也有几个不贪图钱财的,小案子也许一只鸡几只鸭又或者是几捆青菜,就将状师的出场费抵消了。
而三原县登记在册的状师加起来才十一人,其中还有两人上了年纪已经归隐,他们现如今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
但平日里衙门里的案子可不少,一来二去的,可想而知,状师的收入何其丰厚。
可打探到内情后,互相熟识的状师便成群结队,灰头土脸地掩面而去。
路人不知其中原因,开口打探,这才知晓原是有大人物要来这三原县,再一细听,这大人物身份非同一般,乃是携皇命而来的钦差。
顿时恍然大悟的路人一传十,接而十传百,几个输了官司的百姓当场拍手叫好,道:“总算有人能治一治这些只知道敛财的读书人了!”
想来这些人是被状师坑害惨了的,才发出如此感叹。
状师之所以如此稀少,便是由于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状师们一般都是科举失败的文人,为了糊口,不得不放下身段做状师。
而且,状师一般都要功名在身,不仅地位不低,他们上堂,还可以不用向知县下跪,不过按照规矩,这一点得是秀才才行。
有人骂状师,自然有人将状师当成救命恩人。
花了银子的乡绅豪强则是状师的常客,而三原县状师的收入大头,便是来自这些人的“谢礼”。
时间一长,坏法乱纪,勾结官吏的乱像层出不穷。
而这些状师除了包揽诉讼,也经常每能以某些不可思议的手段,在诉讼中夺得胜利。
多年发展下来,现如今,在这三原县,若是想请一个状师为其辩护,二十两银子未必能叫得动人。
何况还是如今的节点。
刘大用思虑片刻,对朝自己走近的师爷道:“今日可有人报官?可有状纸呈上?”
太师“哎”了一声,赶忙说:“现在这三原县哪里还有状师啊,听说三日后有钦差要来,都闭门不出呢!”
刘大用闭口不言。
说曹操曹操到,这话音刚落,就有一人缓缓堂上走来。
木桌后的二人动作一致,缩了缩脖子,低眉敛目间,先见着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再往上看,一身看着十分昂贵的红色衣裳,师爷则猛地张大嘴,像是见着了鬼一般猛地擦眼睛。
而右手放在惊堂木上,端正坐着的县官刘大用,眉头也拧了拧,不知道为何,这女子周身散发出的感觉,和他曾经在宫廷见过的气息十分相像,不过片刻,他转念一想,许是他看错了,宫里的人怎会到这穷乡僻壤来。
又或者是他记错了,仔细算起来,上一回他见着那些天皇贵胄可是十多年前了。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大用和他身旁立着的师爷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凝目望向来人,见着是一个年纪还十分小的姑娘,刚想出声呵斥,不要扰乱公事,刘大用却猛然意识到,方才她进来,为何没人通报一事。
联系到近来发生之事,刘大用也不敢大意,偏头一个眼神递了过去。
师爷赶忙点了点头,他眼疾手快地跑到屋内,欲将喝了酒的捕快等人全数喊起来。
吓出一身冷汗,刘大用力抖了抖宽大的官服,又抬手正了正头顶的官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