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当空,夜寒露重,恒王府马车静悄悄地停在安平侯府后院的右角门外。
马车内,秦淮手捧暖炉正襟危坐,薄唇紧绷成直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地凛冽气场。
另一厢,唐峥大剌剌地伸着长腿,肩颈随意枕着车厢、双手一抄,俨然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但时不时盯着车帘看的眼睛却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正所谓近乡情怯,他与父亲虽只离家数月,可这一趟不仅历经生死险些丧命、甚至有家不能归,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妹妹一面,他自是心绪难平:“殿下——”
如此等待好半晌,唐峥到底还是没忍住与恒王攀谈起来:“这样瞧着,我可是与平常无异?”
然而恒王并未理他,只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好笨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唐峥见状微顿,不由挑了挑眉心:“殿下?殿下?”
秦淮倏然回神,不过面上却未流露半分表情,只淡然垂眸将早已凉透的手炉放在一边,然后语气平常道:“何事?”
唐峥狐疑地眯起双眼:“您怎么看着比我还紧张?”
秦淮:“……”
幸而此时陈威及时敲响车壁,向他们回禀道:“殿下,小将军,唐姑娘来了。”
闻言,马车里的两人顿时正色整起了衣冠。
不过唐峥很快便停了手,他往常是什么模样妹妹都清楚,今日若忽然正经起来恐怕会吓着妹妹,还是要与往常一样才好,于是唐峥继续抄起双手、身子一仰便倚向车厢。
与此同时,他发现了一旁行为举止颇为异常的秦淮——不是他来见妹妹么?这位恒王殿下为何整理衣冠?
只是未等他将疑问问出口,那厢秦淮便清清嗓子沉声道:“请唐姑娘上马车。”
陈威应是,继而走到唐漪跟前道:“我家殿下请唐姑娘进马车一叙。”
“好。”唐漪路上走得有些急,此刻脸上冒着薄汗、气也有些喘不匀,但如今实在顾不上整理仪容这些表面功夫,母亲那番话说得不无道理,她今日势必要向恒王问清楚父兄究竟在何处。
唐漪深吸口气,提裙踏上马凳掀开车帘,弯腰垂眸走进马车,待在门边寻一处地方坐下后才缓缓抬眸道:“小女唐漪,见过恒王殿下——”
然当她话音落下,抬头映入眼帘的却不止恒王。
唐漪瞬间红了眼眶:“……兄、兄长?”
唐峥没想到唐漪会哭,人明显有些慌了:“妹妹,别哭别哭,为兄这不是没事吗?”
唐漪自打过了六岁就再没有在唐峥跟前掉过眼泪,这一时半会儿的,唐峥还真想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能手脚无措地挪到唐漪身边,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唐漪原还忍得住,可叫唐峥这般一安慰,眼睛里的泪瞬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连着一颗滚落。
这时秦淮却忽然咳了一声,冷冷看着唐峥语气不耐道:“有话快说,此地不宜久留。”
唐漪这才想起马车里还有恒王,不由急忙背过身去擦干眼泪,而后扇着眼睫深深呼了两口气便回身垂眸道:“唐漪失礼,望殿下莫怪。”
秦淮攥紧袖袍下的手,忍耐良久才压住想去触碰她的冲动,低哑声道:“无妨。”
而唐峥见妹妹不哭则大松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信交给唐漪道:“这是父亲写给母亲的,你带回去交给母亲。”
“嗯。”唐漪乖顺地点了点头,但在接信封时却忽然想到什么,不由抬眸道:“哥哥,你不去明松堂见见母亲吗?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很担心你和爹爹,若今日能见你一面,定能解她心中忧虑。”
唐峥叹气:“今日恐怕没法去见母亲。”
唐漪疑惑:“为何?”
唐峥转头看了眼秦淮:“漪儿,恒王安排你我见面已是冒险之举,倘若去见母亲,恐怕会连累恒王。”
唐漪捏着信封的手微紧,沉吟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今日是除夕,恒王定要在宫中参加宫宴陪陛下守岁,若照以往旧例,他此刻也应留宿宫中才是。可如今,他却出现在安平侯府。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未曾想过要向陛下隐瞒此事。
唐漪侧身转向恒王,垂眸道:“多谢恒王殿下费心,只是唐漪尚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可愿赐教?”
秦淮微怔,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应。
她向来聪慧,想必已经猜出他为何会安排在今晚让他们兄妹二人会面。
那她想问什么?是问他安平侯和唐峥何时能回府?还是问裴家那个小子的安危?
亦或……是哪些他未曾想到的事?
秦淮自诩算无遗策,可面对唐漪,他却总是失策。
马车里忽然安静的令人心慌。
唐峥瞧一眼倔强垂首的妹妹,再瞧一眼冷着脸审视的恒王,急忙出来打圆场:“漪儿,我听说文韵也病了,你是不是想替文韵问问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