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华出了瑞雪堂,心中郁怒难伸,见除了紫英再无旁人,便一把甩开顾宣的手。顾宣也不恼,淡淡地:“我有公务,今晚就睡在俯仰轩了。”说罢转身而去。
其华怎么也想不明白顾宣今晚这番作态是何用意,一时心乱如麻,带着紫英在庭院中慢慢地走着。此时明月当空,月光仿佛在脚下铺了层薄霜,荷塘方向蛙鸣声大作,扰得其华更是心乱,她走到墙边的蔷薇花丛下,轻声问紫英:“那封信真的放进去了?不会有人发现了吧?”
“应该不会。”紫英道,“奴婢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绣花,是大夫人见奴婢绣得好,主动提出要拿小侯爷的衣服过来添个绣样。奴婢和素梅一起进的屋子,趁素梅翻箱子拿衣服的时候将信放在枕头下。奴婢已打探得清楚,侯爷有严令,小侯爷连打扫屋子收拾被褥这等事都得自己做,所以小子们根本不会动他的东西。”
其华吁了口气,低低道:“但愿……”但愿什么,她却没说下去,只望着头顶一轮明月,在它皎洁的光芒里默默想着心事。
紫英犹豫片刻,轻声道:“夫人,请恕奴婢直言,您为何不请苏相……”
“不行!”其华声音很大,吓得蔷薇花丛中的夜虫都噤了声。她想起舅舅的那封遗书,想起娘一生孤苦困顿的起因,不由露出忿然的笑。
“我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若让他得知真相,只怕这池水会更加混浊不堪!”
紫英便不再言语。二人站到绣花鞋被草间的露水打湿了,才各怀心事地回屋歇息。
其华思虑了一晚,第二日清早便直奔瑞雪堂。方进屋子就闻到了浓郁的药香,见顾夫人面色寡白地躺在床上,这才知她又病倒了,忙上前问道:“大嫂,您哪儿不舒服?”
顾夫人虚弱无力地叹了声:“还不是让云臻给气的……”她握住其华的手,道,“之华,麻烦你和阿宣说说,云臻不争气,还请他看在他大哥的面子上多担待些。”
顾夫人的手温暖而绵软,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无比柔和的。其华这才发现顾云臻神态中的宽和敦厚也和顾夫人如出一辙。她心中酸楚,轻声道:“大嫂放心,一家人有什么隔夜气?明儿他们就会和好了。您养好身子,别让他们担心才是。”
说话间素梅端了药进来,其华接过药碗,一匙匙地服侍顾夫人喝了,道:“大嫂,您的腿感觉怎么样了?”
顾夫人微笑道:“所幸有郎中送了寄风草来,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只是到了下雨天,总还会有些行动不便。”她轻“咦”了一声,抬头向素梅道,“你说,那郎中是怎么知道我们顾家急需寄风草的?”
素梅随口道:“是不是受小侯爷所托?”
其华忙岔开话题:“我在尼庵时曾随师傅们学过药理,这寄风草不但可以内服,还可以煎水泡脚,配合按捏穴位,效果比单服更好。”
“真的?”顾夫人又惊又喜,转而愁道,“只是要去哪里寻这会按捏穴位的医女?”
其华微笑道:“得师傅们指点,我略懂一二,您若是不嫌弃,我这就为您煎药水。”顾夫人连道不妥,其华已扭身出去,到厨房煎了药水过来。
顾夫人犹要推托,其华已替她除去鞋袜,握住她的双脚放在药水中,轻柔地按捏起来。她仿佛又回到了在西园子里陪伴沈红棠的那一段岁月,她煎了药水,替娘按捏着穴位,娘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抬起头来,俩母女相视而笑,十余年的困苦与孤寂仿佛都不值一提。
有手掌轻柔地抚上她的秀发,她慢慢抬起头,顾夫人正看着她温和地笑,其华一下子湿了眼眶,慌忙低下头。
只听顾夫人轻声问道:“之华,你知道我这双腿是如何落下病根的吗?”
其华摇了摇头,顾夫人轻声道:“我嫁过来不久便有了身孕,那时满心欢喜,想着能为顾家延续香火,谁知前三胎都没能保住。云臻前头那个是在一个大雨天滑掉的,那时恰巧我身边没有人,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足足在雨中躺了个多时辰,若不是阿宣寻到我,我险些就……唉,自那以后便落下了这病根,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云臻,阿宣那年才十岁,他本是最爱玩的性子,却生怕我再出事,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其华听得呆住了,抬头看向顾夫人,她正望着窗外碧蓝色的晴空,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其华见她眸中隐有悲伤之色,想岔开她的心思,便问道:“大嫂,有些事情,我想请您教教我。”
顾夫人抽回思绪,和声道:“你说。”
“这段日子随您学着管家,府中的事情和京中的亲戚知道得差不多了,只是西路军中各位将领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夫人性情如何,我却一概不知,怕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又或是误了正事……”
顾夫人忙道:“是我疏忽了,这便说与你听。西路军将领以前多出自横山三十六寨,到了你大哥手上,收留了十八名孤儿,逐渐将他们培养成军中将领,就是现在赫赫有名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