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寐冷眼扫之,毫不犹豫继续向前。
成州西郊,西水塘。
束东野生前,曾与母亲就居住在这里。他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束母身有疾,时好时坏,没有姑娘肯嫁与他,替他照顾母亲,他也不想连累他人,索性就没结婚,年近四十,每日上班点卯,下班就归家,做饭浆衣,极少假手他人,数年如一日地照顾母亲。
街坊邻里知他难处,白白里便轮流替他照看束母;而束东野也念着这份情,总是今日给这家捎点菜,明日就给那家帮个小忙。
在西水塘的许多人眼中,束东野既有本事,为人又宽厚随和,偶尔闲聊时,谁家不夸一句束母生了一个好儿子。
只有那一晚是例外,束东野因有心事,怕回家被母亲察觉,便留在了捉妖司。
可偏偏那晚,叶荼却来了,然后无情地夺舍了束东野的身体。
这就是苏寐从所救的人口中拼凑出来的、属于束东野的故事。
束东野是捉妖师,他平日里捉妖,是为了保一方平安,这是他信仰的捉妖师之道;而他亦身为人子,他不想看到年迈的母亲因疾病而一直痛苦。
无独有偶,不久前,纪锡向束东野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诱饵。如果束东野告诉他如何获取连理枝的心髓,那么纪锡也可以将连理枝的一半心髓分给束母,让束母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苏寐不知道纪锡到底是从何处得知连理枝不仅能使两股修行力量融合,而且还身怀“洗髓“的异能,但透过他的居心,苏寐又一次见到了人心欲望的可怖。
束东野因被叶荼夺舍而丧命,最终也没能为束母求得良药;而纪锡却是真正因为他的丑恶心思而被全家灭门。
既然知道连理枝在纪府,叶荼怎么可能让一个人类得到连理枝?
通过连理枝“洗髓“,可精进妖骨,犹如新生,对于妄图成为女妖王的叶荼来说,这同样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正是在想通了上述所有事情之后,苏寐才彻底明白了叶荼为何要不停派小妖去找寻连理枝三人了。
而这些事,基本上都是苏寐通过纪府灭门现场留下的痕迹推测出来的。
纪家书房内留有纪锡与潮物阁关于连理枝的交易记录;纪府内为关押连理枝特意建造的铁皮屋,可阻挡连理枝吸收四周的木之灵气;铁皮屋内剩下的食物残渣中有让人浑身乏力的药;还有叶荼以妖力毁掉的铁皮屋半堵铁墙……
所有的痕迹都证明了,纪锡为取得连理枝的心髓,几近疯魔。
“姑娘……“
途经正中大街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语低唤,让苏寐从思绪中蓦地回神。
苏寐转身,一脸疑惑地看向身后的老人。这个老人神情寥落,独身一人偏居在西水塘最偏僻的角落,听说已有许多年。
老人停下脚步,眼里满是泪光,也几乎满是悔恨,“姑娘,如果我现在不说,可能也没什么机会了……姑娘,你就把我留在城里吧。”
苏寐静静地看着老人,沉吟许久后,最终还是只问出了四个字,“可……为什么?”
苏寐与人打交道,向来直接干脆。因为过去她无欲无求,可某些经历,到底还是一点点改变了她。
就比如,此刻,她根本无法像以往那样,保持平静冷漠地看向老人。
老人重重地摇着头,缓缓道:“姑娘,你不知道,在西水塘也没人知道,束东野他……他其实是我的儿子,因为我年轻时候犯的错……我那时鬼迷心窍,不敢承认;束母,她其实叫春绮,她明知是我,却一直都没揭穿我;她独自将儿子生下,独自将儿子养大,从不多看我一眼,也几乎从不与我搭话,虽然我们都住在西水塘,可是,没一个人察觉……都是因为春绮她瞒得太好了,直到她生了病……“
老人似乎越说越悔恨,渐渐哽咽说不出话来。
苏寐看着老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可老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他停下来仔细回想了片刻,便又继续哀泣道:“直到她生了病,我偷偷去见过她一次,可她还是没有让我进家门,而且直接让我走……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虽然她从来不说,但是她恨我,可她却不恨我的儿子,她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寄托在了我们的儿子身上……“
听到这里,苏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束司中,这么多年,难道也一点没有察觉吗?“
老人摇摇头,“自从那次见面以后,我和春绮之间就有了一种默契,我搬去西水塘最偏僻的地方,与他们母子很少碰面……唯有一次,成州附近有妖族出没,东野他到处追寻妖族踪迹,曾极为客气地来向我询问,我那时实在没忍住,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做捉妖师?东野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劝慰地告诉我,老人家,您别担心,我受大家的关照长大,绝不会让任何妖族来成州放肆。他那时肯定是觉得我很害怕,所以才那样安慰我……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