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神不再干净了,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到骨子里的纯澈。很遗憾她未曾见过,但是也从挽矜口中听到过,良家小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能得挽矜如此赞誉,想必确实是位佳人。
此时坐在自己跟前,恬静美好。
跟在边疆见到她好像要碎掉的样子,已经是太好了,起码把自己一块一块拼成了个人样,知道她艰难,又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苏应容,可以让我留在陛下身边吗?”温良开口的第一句,却让苏应容霎时怔住,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
温良好像怕她拒绝,不给苏应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上前,握住苏应容的手在胸口,道:“我能有今天,多亏陛下搭救,我愿意用余生来回报这份恩情。但他心中只有你,我知道我不配,我不抢你的位置,只要给我一处安身之所就好。”
越说越着急,说着还要跪下,被苏应容及时拦住,拉回了凳上。
苏应容了然,这副正常的样子,怕不是她强装出来的,她内心其实一点也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裴嬴玄救她只是为了利用她的仇恨绊倒三皇子,成就大业,裴嬴玄自己甚至从未掩饰过。温良能独得先帝宠爱,跟仪贵妃几番争斗未落下风,她是个聪明人,当是能看清的。
只是她不愿意看清,回首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她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所以盲目将余生送给了裴嬴玄。
轻轻摸了摸温良的头,苏应容心疼她。她知道,温良今天过来,是自己实在撑不住了。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很好,不用妄自菲薄。”轻声安慰着。
温良被封了太妃,凭她对裴嬴玄的了解,温良现在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更不成威胁,他也不会再去为难她,出宫以后,尽是她广阔的天地。
苏应容慢慢解释给她听,温良却一直不发一言,明白苏应容不会答应帮她在裴嬴玄跟前说话,眼角含着盈盈的水光,无奈,带着自我厌弃的滋味,“苏应容,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坚强的。”
她没了家人,没了清白,甚至做过军妓,谁知道了她的过往会看得起她?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她很羡慕苏应容,无论在哪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可能有才能的人自己都意识不到,有些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是别人终其一生难寻找到的。所以现在才会轻描淡写地劝她:“出宫之后,天高任鸟飞。”
温良神情低落,冷漠地告辞,苏应容没有拦她,知晓她听不进去她的劝,才反应过来,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高高在上地指导你。”
又走近到她跟前,小心摘掉刚刚飘落在她发丝上的落叶,“我只是想说,为了自己去活。”一如既往的温柔,就算在边疆朝不保夕,她也是这般。
话落,苏应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将她送出玉华宫。温良眼见玉华宫的门关闭,最终只剩下宫内一线的光景,晃过神有一阵慌乱,急得脱口而出:“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想跟苏应容解释,她怎么看,苏应容都会像是因为没有安慰到她而感到自责的人。想到刚刚她在院里看到的,别说什么摆件,就连院里唯一一棵树都是将要枯败的样子。放着富丽堂皇的长安宫不住,住到这荒废寂寥的玉华宫来,她原本是对苏应容的作为嗤之以鼻的。
想来她和苏应容认识得久了,从边境就有过数面之缘,只是裴嬴玄一直有意不让自己接近苏应容,可能是怕她误会,也可能是不想让苏应容参与那些权谋算计的肮脏手段,或者兼而有之。
苏应容是个太温柔的人了,真的接触了她,也只能说裴嬴玄对她一往情深,难怪了……
苏应容准备余生将自己困在这里了,跟她只想着逃避不同,她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陛下,放弃了自己。
如果竞争对手是她,好像忽然就释然了。她确实不配与她争。
苏应容听到温良的话手下一顿,随后微微一笑,阖上了玉华宫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