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人定后,苏应容才总算忙完,准备回去休息,正准备知会下人关了大门,却见一个小厮姗姗来迟。
借着门口看门人挑的灯火,苏应容认出他身上是东宫的衣服,忙又叫人把门打开。
“今日苏府逢喜事,太子殿下特意备上贺礼赠予苏公子。”说着,小厮把沉甸甸的礼盒递给苏应容。
苏应容恭敬地双手接过,跟小厮道谢,有些疑惑。
“殿下怎的这个时候送来?”
这么晚了,殿下应早休息才是。而且就算再繁忙,只要是殿下的人来,他自当是好好招待,也好过现在来人,匆忙就要走。
小厮一直就等着苏应容问,顺势回道:“殿下说,既然是苏公子想要疏远些掩人耳目,他自然配合。但到底放不下公子,这才选人少的时候偷偷送来。”
苏应容感觉手里的盒子又重了几分。财物乃身外之物,什么东西和情谊沾上边了,才是值得珍惜的。
只是听着小厮传话,他竟莫名觉得殿下有些……委屈?连送个礼都要偷偷摸摸的。
“殿下说,他送出去的礼从没有收回的先例。”小厮莫名其妙丢下一句话,婉拒了苏应容找人相送,离开了苏府。
来得匆匆,去得更快,若不是苏应容手里真真切切捧着一个盒子,他都怀疑刚刚碰到了幻觉。
其他的礼品都写了礼单送到库房,往后官场人情往来,都是要还的,独独这个盒子苏应容带回到卧房才打开。
紫檀木的盒子外面是精致的雕花,苏应容借着烛光一点一点小心摸索,他很喜欢这些精巧的物件,若是在商铺遇到这盒子,买椟还珠都不奇怪。里面是深红色绸缎内衬,包裹着一块白玉雕刻的令牌。
玉牌背着放在盒子里,苏应容还没看出是什么,只当寻常饰品,拿起来一看差点跌倒。
好像令牌烫手一般,赶忙放回去,还是不放心,把盒子小心盖上,又从柜子里掏出来三道锁锁上。
三把锁的钥匙在手里叮当作响,想得他心慌。
那是东宫的令牌!
拿着那令牌入东宫如入无人之境,出入自由也就罢了,甚至还会受到礼遇。
他都不敢想象这东西若是落入心有歹念的人手里会有多可怕。
殿下这是有多信任他才会才会送这么重要的东西。
拿到手的第一反应苏应容就是赶紧给送回去,随机想起来刚刚小厮的话,看来殿下早料到了他不会收。
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得还。穿了外袍又跑到书房,提笔写下拜帖,准备明天一早就差人送去。
左右还有几日休息时间,苏应容收了裴嬴玄的回信就驱车赶过去。
他时隔三年又一次踏足东宫,倒显得比之前更冷清了。
想想也是,皇帝不喜殿下是摆到明面上的事,殿下离京几年,官场关系需要时时往来维护,现在自然疏离了许多。
三皇子又风头正盛,有不少大臣倒戈。
明知道殿下现在的处境艰难,苏应容却没想到如此地步,不由感到一阵心酸。他希望殿下能好,一直都希望。
苏应容进去时,裴嬴玄才放下手里的奏折,低头揉开紧皱的眉头,然后抬眼看向苏应容,欣喜中难掩疲惫。
“应容,你来了啊。”
招呼人给苏应容赐座上茶,视线又回到奏折上。
苏应容顺着看过去,案上的奏折几乎摞成小山高,可见他公务有多繁忙。
都这么忙了,还要抽时间教导骆嘉。苏应容想起来前几天为了备考把骆嘉推到裴嬴玄这儿来十分自责。
“你若是想让我收回令牌,那我已经回答过了。”裴嬴玄头都不抬,在苏应容开口之前说道。
看他这般模样,苏应容知道想还回去是没戏了,也不忍心在他这么忙的时候和他掰扯,担忧道:“殿下也该多注意休息。”
看他眼下有乌青,想必是有几天没睡好觉,难怪这几天都不见他,怕是忙得出不得屋。
说完又觉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
殿下日理万机,可不是想歇就能歇的。
果然裴嬴玄没理会他隔靴搔痒的劝慰,无奈扶额道:“你要是没事,还不如留下来帮我看看。”
苏应容连连推脱,且不说不合身份,能被送到殿下案上的奏折,牵一发而动千钧,他哪敢随意翻动。
“跟我说那些客套话作甚?我若是不信你,东宫令牌都给你了,你是觉得我识人不清吗?”
裴嬴玄微微眯起眸子,堵得苏应容无话可说,只能顺着他的意,跪坐到他对面。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会有臣子的奏折写得如此冗长,言辞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苏应容自诩精于策论,都是看了几看才理清内容。
可能也正因为苏应容精于策论,才会想不到还有人会用如此“歹毒”的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