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上次离开凉州的时候,还是夏天,如今秋去冬来已到春。
他跪在窗前不敢置信地说:“爹,怎么会……”
张轨拍了拍他手,见到后面跟着的阿骏,眼睛一亮,招呼人把孩子抱过来,艰难地抬起能动的左手,眼中有隐隐的泪光。
“阿骏,这是祖父,你小时候见过的。”
那时张骏还在襁褓之中,能记得什么,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也只愣愣看着躺在床上的“祖父”,因困的很,揉了揉眼睛就要睡了。
张轨摆了摆手,让人把娃娃抱下去。
“爹。”张茂趴在床边大哭,“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一旁的治中杨澹叹道:“也就是三五天前的事,二公子放心,外人都不知道。”
“大夫呢?请大夫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说是中风,要好好休养,眼下药还吃着。”
“爹他怎么会……”
中风之后,身体缓急、口目不正、舌强不能语,奄奄忽忽、神情闷乱。
所以眼下,张轨不能说话,右手也不能动,只有左手还能勉强行动。
“大人年纪大了,这些年又忙于政事。”
张轨几个孩子都生的晚,张茂又是最小的儿子,其实他已经快六十了,在此时绝对算是高寿了,有个些许病痛也实属正常。
杨澹看上去也是松了口气:“幸好二公子你回来了,不然你们两位公子都不在,我真是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下手。”
作为凉州刺史,张轨手下也有不少属官。
别驾麹晁、治中杨澹、长史王融、参军孟畅、主簿尉髦,都有颇有才干之人,只是他们未必都是一心为了张轨。
毕竟,他们吃的也是朝廷的俸禄,可不完全是张轨的。
张茂伺候着父亲喝药睡下了,出门正撞见辛昀。
辛昀急道:“老爷子病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中风了。”
“中风还不是大事?!”辛昀大惊,“还能走动么?还能说话么?”
“能说话还叫什么中风。”
“话都不能说了。”辛昀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得赶紧让你哥回来,不然凉州要乱。”
“已经递信给大哥了,大哥也早准备回凉州了,不过得有个过程。”
就算张寔接到信就即刻起身,这还得几个月才能回来呢,更何况、多多少少还是得耽搁一些日子。
如果此时凉州上下一心,周围也没什么内忧外患,那张轨多少也算个“垂拱而治”,用不着天天干什么。
只是以此时的情形,真的很不好说。
“父亲让我代管凉州。”
“什么?!”辛昀怪叫一声,“你?”
瞅着她一副“就你、也配”的表情,张茂不乐意了:“怎么,我比我哥差很多么。”
“不多,也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
张茂懒得跟她逞口舌之快,辛昀却不依不饶:“眼下,老爷子病了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暂且还是安稳的,但也是瞒不了多久。”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呢,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有心的人可就闻着味道来了。
“还好我们回来的不算晚。”
要真是等到今年开春再回来,可就糟糕了。
等他们到凉州的时候,只怕姑臧都不姓这个“张”了。
辛昀说:“要不要,让李柏过来。”
“他过来做什么?”
“当然是挺你了。”
她的未婚夫婿李柏是西域长史,统领西域诸国,手下也是要兵有兵、要人有人的。
西域长史驻地不一,驻疏勒的有班超、徐斡,驻伊吾的有索班,驻柳中的有班勇,驻于阗的有赵评、王敬,如今自曹魏之后,一直治楼兰。
“用不着。”张茂昂首道,“想当年,若罗拔能反叛骚乱,我爹派司马宋配征讨叛敌,斩杀若罗拔能,俘虏十余万人,自此威名大震。”
为此,皇帝特派遣使者任命张轨为安西将军,封安乐乡侯,食邑一千户。
“虎父无犬子,爹身体有恙,我在凉州就是说一不二。”
辛昀呵呵:……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消息如果传到洛阳,只怕朝廷上的有心之人会……”
虽说张家的朝中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也是有人顶一顶的,可看他们不顺眼的也不在少数,有一说一、王家可不就是么。
张茂恨恨然:“这几年洛阳被围,皇帝要求各地勤王,没一个听他们的,只有我爹派咱们凉州铁骑驰援。”
“他们还不都是在观望着。”
“我们张家一片忠心、上天可鉴,难道如今只我爹一病,他们就要……就要……”
往日里,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