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只早不晚。
陈山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一副崭新的轮椅,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他去哪里寻来的。
车刚一停下,学校的电动伸缩大门便叮一声缓缓打开,陈山推着轮椅快步走进校门,黝黑粗犷一圈络腮胡的脸上,神色十分紧张。
他动作分外仔细地将江云岫搀扶上轮椅,又立刻蹲下身去检查她受伤的部位。
江云岫的脚踝微微肿起,白袜子被小心地卷下几圈,露出通红的患处——应是扭伤了。
这种程度的扭伤本身不算严重,可江云岫从小娇生惯养,皮肤细嫩白皙,患处与其他正常的皮肤一对比,就红得有些触目惊心了。
陈山本就不善的面色霎时一沉,变得阴云密布,冷声喝问道:“谁弄的?”
袁佳慧站在一旁,被问得呆住。陈山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凶狠毕露地盯着她,无形的威慑与怒火让这位一向比同龄人成熟稳重的班长,露出了孩子般无措的神情。
她咽了下口水,嗓音紧巴巴颤巍巍地回道:“陈山叔,我也不认识那个人,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连医务室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陈山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眉间隆起一座小山,刀刻斧凿似的沟壑,看起来越发得不好惹:“究竟是不认识,还是不是学校的?”
那不耐的语气仿佛下一秒便会克制不住暴起打人。
袁佳慧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只得扯了扯江云岫的衣角向她求救。
江云岫有样学样,也去扯陈山的袖口,两根削葱根似的细白的手指,拈起一点衣料摇了两下:“陈叔,就是一个意外,两个人不小心撞在了一起,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哪能为了护犊子就不讲道理了呀。”
她的眉眼弯弯,明媚地似乎能驱散周围一切阴霾,柔声道:“回家吧,不是说已经叫了医生吗?”
陈山“嗯”了一声,周身戾气转瞬间都化没了,整个人也从一只凶猛的老虎变成了温驯的家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江云岫重新穿好了袜子。
轮椅滚过水泥地面,几无声响,袁佳慧站在原地,看着两人逐渐走远,学校大门缓缓关闭,黑色宾利驶出视线。
“呼——”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把小公主和她的死忠侍卫长给送走了!
再不走,袁佳慧都觉得她也可以去医务室看看病,吃点儿药,压压惊什么的,陈山叔的低气压,简直太可怕了。
袁佳慧惊魂未定地转身,慢悠悠走了两步,忽地停下,然后拔腿就跑——之前一着急忘了,眼下这节课可是光明顶的物理课啊,她要是缺席……惨了!
就在袁佳慧狂奔离开的反方向,校门一侧一棵大树背后走出了一位少年。
黎潜还未离开。
他踩着落叶走出来,脚底下厚厚一层枯叶,厚实又脆弱,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
还未靠近校门口,一直大门紧闭的保安室忽然走出人来,拦住他,厉色道:“哪个班的?不上课在外面乱晃什么?”
黎潜抿唇,静了下,从书包里掏出转学证明:“我是新来学校报道的,老师让先回家,周一再正式入学。”
转学证明的资料上确实有高三(一班)班主任的签名,以及填写的准确入学时间,做不得假。保安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扫了扫,又上下打量了黎潜一番,才漫不经心地放人:“走吧。”
黎潜收好资料,自己动手推开了校门口侧边的小门,跨出去又转身将门合上,这才快步离开。
冬日的冷空气将黎潜呼出的气□□化,在他的眼前形成了一片白雾,他越走越快,后面直接跑了起来。
等到黎潜气喘吁吁地跑到饭店,不出意外被骂了。
档口这个时间并没有客人,一身深灰色棉大衣的老板在柜台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计算器算账,见黎潜跑进来,老板不紧不慢斜了眼挂钟,将笔一搁:“你迟到了八分钟。”
这句说完,他特意停了下,看上去似乎是不想继续说下面的话,但还是说了,语气满是埋怨:“你要是不想干可以不干,别耽误事儿啊?”
黎潜没说话,快速脱下外衣,挽袖子准备进后厨。
老板跟在他身后,一路跟一路说:“今天是你自己说可以早来两个小时,我才勉强没请其他人,我是个开饭店的,备菜是重中之重的环节,现在你迟到了,造成的损失必须得算在你身上啊!”
老板倚在墙上,看黎潜默默洗菜,似是大发慈悲的口吻:“这样吧,我也不是个克扣人的,就只扣你头一个小时的工钱,这事儿就算了。”
黎潜头也没抬,舜城已经完全如冬,冰凉的水沁过手掌,他的十根手指很快便通红得像一根根肿胀的胡萝卜。
他平静道:“可以。”
冬天总是暗得比较早。
江云岫刚被陈山接回家时还是骄阳当空,到此刻已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