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1 / 3)

末世的夜,总是黑得纯粹。

整个夜空像是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随着夜风轻拂,树影中似有无数个触手扭曲蠕动着爬向天空,最终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黑洞。

彼此交错,又彼此融合。

宋袖抒蜷起身子想爬起来,却被一股倦意深深包裹着,眼皮也愈发沉重。

“呃……”

直到后背硌得生疼,宋袖抒的思绪才猛然间回到现实。

一阵萧瑟的夜风,掀起漫天轻吟。

不远处,湖面荡漾着层层涟漪。

她伸手想捋顺侧脸发丝,却不小心触到一手冷汗。就在这时,头上袭来一片阴影,一抹木质沉香的味道悄然钻入鼻尖,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抹温暖的重量压在了头上。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仓皇不已的一颗心却莫名安定下来。

隔着外套,一个内敛的声线隐隐传来,恍如隔世:

“不怕着凉吗?”

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悉。

宋袖抒取下头上的外套,只见面前的人掩映在深沉夜幕下,与梦中那抹消散的剪影几近重叠,叫她分不清梦与现实。她将外套裹紧,待寒意逐渐退散,才轻声道:

“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谁叫你在这种地方睡觉。”

宋袖抒站起身来,“宋千仰?”

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

宋千仰再度轻叹,转过身轻轻蹲下,将结实而宽阔的后背对着她。

“上来,送你回屋。”

静默片刻,宋袖抒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的背上,“不必,我醒了,那我回去了。”

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

宋千仰坐到长椅上,外套搁在膝头,眺望着湖面,像是已坐了许久。她走过去问:“你还记得那天你去酒店,都做了什么吗?”

宋千仰头也不抬,“我给了你一把枪。”

“可惜,没派上用场。”

这一次,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石子路的尽头。

树影摇曳间,夜幕像支离破碎的梦境,漫天飞舞的碎片扑进宋千仰的眼底。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久,他才恍然。

**

“小玲,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一条青色的连衣裙吗,是那种扎染工艺的,款式应该挺特别的。”周末一早,宋袖抒睡醒时,正看到萧若玲手中捧着一束黄玫瑰,准备给花瓶换水。

“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记得。”

如果小玲的回答是有,那么那条裙子出现在她的梦中,便不是偶然。

若非偶然,又能代表什么呢?

闲来无事的一天,宋袖抒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算是将整个宋宅里里外外走了个遍,最终来到射击室。射击室大概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挑高足有六米,大概两层楼高。

简直可以做军械库了。

“砰砰砰——”三枪皆中靶心。

放在末世,这是生存的必备技能。放在这里,便只是有钱的公子哥们,无聊时的消遣。只是,这具柔弱的身躯,连这样无聊的消遣都承受不起。

望着虎口处的淤血,宋袖抒叹了口气。

正要去找剑,一声怒斥忽然传来:

“宋笙烟!你在做什么?”

宋时彦箭步走来,见她动过枪,眼底腾起一抹不可遏制的怒火,一改往日儒雅的形象。

“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不是宋宅吗,不是我的家吗?”

“宋笙烟!我不管你在外面学了什么东西,在这个家,我说了算,给我滚出去!”

呵。

早看出来了,宋时彦就是典型的斯文败类,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实则根本不把宋笙烟这个女儿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宋笙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宋袖抒重新举起枪,“砰砰砰——”

打空了子弹,她莞尔:

“爸,女孩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如果您觉得,跟禾家联姻对您的事业有帮助,那您也应该是求我,而不是命令我。对吗?”

一席话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

“你……”

宋笙烟何时这样顶撞过自己,宋时彦又惊又气,举起的巴掌停在半空,一时扇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在这时,宋千仰与宋孝闻赶了过来。

见父女俩剑拔弩张,宋千仰不由分说将宋袖抒拽到了自己身后,这动作熟练而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仿佛从前早已做过许多次。

“爸,时候不早了,去歇着吧,明早还有一场高层会议。”宋千仰微微低下头,说。

宋孝闻附和:“是啊爸,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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