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宴席终散,先是男子离开,女子们才能摇起轻纱走出去。
桃珠托来口信,兴安帝找太子有事,太子让秦归安先回府。
另一侧的秀眠突然开口,让桃珠先去轿子里点了暖炉。桃珠不觉有疑,应下先离开了。
秦归安与秀眠共行于宫道上,到转弯时秀眠突然停步,躬身指向了另一条通往后山的路。
秦归安直直的盯着她,未发一言,只拢了拢披风,便抬步向后山走去。
后山临湖,夜半更冷一点,绕过未成大道的杂草,她见宋川一身黑衣斜倚在假山上,秦归安走过去,在离他一米远处站定瞧着他。
宋川一手摩擦着被卸了刃的刀鞘,另一只手拨弄着从山体上生长出的枝叶,感受到秦归安驻足,他眸光一闪,停下动作朝她看过来。
“好久不见……小淬光。”
秦归安面色不动,千言万语都梗塞在喉。
半晌,她开口,语句如刀直直刺向宋川,“王爷私会太子妃,该是何等罪名?”
宋川低头笑了,又抬头露出一双清亮亮的眼睛。
“无论是谁先惹得谁,怕是死的先是太子妃罢?”
秦归安大步上前拽下了他的刀鞘,翻转将刀尖指向了他的胸口,她面色如常,眼睛却如黑曜石一般熠熠闪光。
“你明知我最恨这个。”
她恨什么?
恨命运不公,恨少时因为是女子而被父母卖给他人分食;恨人心难测,恨她拼死立下战功却永远得不到认可;恨无赖强权,恨一张薄薄圣旨,几笔水墨勾画了她一生。
但再恨,也比得过恨眼前人吗?
她把刀鞘又往前送了几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不管你又想把谁送进宫墙里来,别再断送了无辜人一生,你做的孽已经够多了。”
秦归安眼神里满是警告,森森的寒意像狩猎的野兽。
而宋川只是笑,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又用另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我们淬光长大了。”
秦归安一手击落他挑着她下巴的手,另一只持刀鞘的手以破空之势抵在了宋川的喉口。
她眸色阴沉,冷声开口:“别不识趣,宋川。”
宋川面若春风,柔柔的看着她。不避不躲,反而将秦归安拉进了自己怀里。
秦归安在刹那间将刀鞘侧了过去,将将擦过他的脖颈。
“你!”
她愤怒的抬头,却被宋川抱的更紧。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颈窝,让她一下子僵在原地。
“淬光,我很想你。难得再见,你不必如此待我,有许多事许多话,你要的解释我都会讲给你听。”
他抱的愈发紧,语气也愈发低沉:“你去过边关,直到平城的日子有多难挨,你见过将士们在风沙中御阵杀敌,见过军饷如何吃紧,多少弟兄卫国而死却得不到一个名分,你再看看这里……”
“所谓的京城,用将士们拿命拼来的时间狂欢享乐。所谓的盛世王朝,内里早就被蛀空了……”
秦归安眼里情绪复杂,在平城生活十年,她怎么能不知那边关第一道防线的苦楚?
珑朝分划了十三个州,州以下又有郡、县、乡。东面与南面临海,西接西域,北临北堍。
西域往来经商,早先就定了数十年和平条约。奉珑朝为主,岁末来贡。其又分八部,各有部主。
北堍本也是西域的一部分,只是在西域归顺珑朝后有几个部的部主不愿,就在原西域西北处划了界限,自此分裂出了北堍。
北堍与珑朝以玉孤山为界,各占一方,玉孤山下连着跃阳坡,再往后就是平王封地平城。
北堍多蛮夷,侵略性强,常常有闲人入境骚扰周遭民户。平城不堪其扰,整日大小乱子不断。
军饷迟迟不到,一直用平王的俸禄补贴,将士们内忧外患,连平王府的运转都难以为继。
而如今在京城三年,所见所闻无不令她痛心疾首。
凡此种种,她如何能不知,能不顾。
她轻声开口:“宋川,你应该明白,正因如此,我才愿意帮你。太子性温,可守成,但不能革新,我想要的他给不了我,所以我要扶持你走上那位置,可你也不要把我当傻子。”
秦归安轻轻挣开宋川的怀抱,望向他。
“当初我被秦老将军认作义女,再到嫁进太子府,都是你计划好的吧,从何时起的谋划?”
秦归安微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三年前,太子年及弱冠,却迟迟未立太子妃。
京城里文官之首赵丞相,武官之首秦将军。皇后担心若是再寻了文人之女做太子妃,必然会被丞相嫡女赵长禧压上一头。
而且宋川手握玄甲军,太子手中却无兵可用。
于是自然最好去寻武官之女结亲,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