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十年后,我家娘子去世了。
葬礼过后,东方既白。随着太阳的升起,后院鸡鸭不约而同乱叫起来,无比吵闹。我放下酒盏,三步并作两步到鸡鸭舍前,一把握住正在打鸣的公鸡脖子,公鸡猝不及防,"嘎"的一声戛然而止,不停扑棱着翅膀,扇起一地尘土。
我被灰尘呛了下,愤愤然与公鸡大眼瞪小眼,公鸡努力嘶哑着"喔喔"叫了两声。
"死鸡,早想把你宰了,一天天净扰人清梦。"
要不是娘子拦着,我保证它活不过除夕。现在娘子不在了,已经没人可以拦我了。
"受死吧!"
我一用力,鸡扑棱得更厉害了。突然手背上一阵剧痛,鸡舍里的老母鸡猛地啄了我一下,我痛得下意识放开了手。
公鸡得了自由,雄赳赳气昂昂鼓起鸡毛,又快又狠地向我扑过来,尽管已经很努力躲了,还是被它啄了好几口。
娘子总说我手无缚鸡之力,我一直不敢苟同。
但事实是我前脚刚掐了鸡,后脚鸡就把我撵得满院子跑。
我一边跑一边骄傲地想,我家娘子果然有先见之明。不止有先见之明,还十分冰雪聪明、秀外慧中、足智多谋,机敏能干。
娘子真是太完美了,哪哪都好。
许是我的惨叫太过震耳欲聋,谢谢的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她死死皱着眉,看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场景。
我眼前一亮,快速冲到她身后。
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一个滑铲猛地停下来,撞在谢谢小腿上。
谢谢轻车熟路一把抓住公鸡的两只翅膀,施施然提着扔进了鸡舍。
"爹爹。"
谢谢喊住正打算悄悄溜走的我,我尴尬地转身。
谢谢童稚的声音一本正经:"爹爹,娘亲不在了,以后家里的杂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我会打理好家中事务的。爹爹你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之前娘亲让你修个屋顶你都能从房子上掉下来躺两个月,我都不知道你除了教书还能干什么了。"
她老成地叹了口气,又熟练地喂了鸡鸭。做早饭时因为个头太矮够不到灶台,又从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垫着。
这孩子,不过六七岁,但懂事得令我这个老父亲感到惭愧。
我一把将她抱下凳子,她"哎哎哎"晃荡着腿挣扎。我放下她,揉了揉她还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
"小谢谢,小孩子就该做小孩子的事,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轮不到你。"我将她推远离开灶台,"去玩去吧,饭做好了叫你。"
她犹豫了下还是想帮忙,我严肃地冲她摇头。
做饭有什么难的。
娘子虽总说我日常事务料理的一塌糊涂,但我却并非真的离谱到生活不能自理。
简单蒸了红薯煮了鸡蛋熬了杂粮粥,热气腾腾的早饭开锅了。
谢谢一口稀饭一口红薯,含糊不清夸赞我,说我做的饭跟娘子做的味道很像。
我剥着鸡蛋头也不抬,没说话。
毕竟,我也不知道煮鸡蛋蒸红薯这种直接加水扔锅里的东西还能做出什么口味来。
早饭过后,带着谢谢上学堂。
四月春风暖融融。河边柳树枝条葱绿,树下周家老爷子惬意地躺在躺椅上提着壶茶水灌进喉中,身前放着杆鱼竿。远远见了我招个手,示意我脚步轻一些。
于是这段路我走的蹑手蹑脚,谢谢也跟着蹑手蹑脚。
谢谢小声问我:"周奶奶不是不让周爷爷钓鱼了吗?"
"人老了,有个兴趣爱好打发时间也是好事,偷摸出来过过瘾有益身心健康。"
谢谢煞有介事地噢了一声。
"等爹爹老了,爹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拦你。"
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脸和善:"爹爹的爱好可是很烧钱的,所以你要努力赚钱,争取让爹爹晚年享福。"
她诧异地看着我,一脸不解。
"我只是说不拦爹爹,又没说要为爹爹的爱好花钱。"
……
清晨的风凉爽中带着湿意,穿透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谢谢摇晃着小脑袋,脑袋上是我梳的奇丑无比的冲天炮。
她蹦跳着往前走,问我:"爹爹你知道为什么周奶奶不让周爷爷钓鱼吗?"
"为什么?"我问。
"因为周爷爷从来没钓上来过鱼。"她严肃地回过头对我说,"咱家经济情况不容乐观,所以我们绝不能干这种光浪费时间又不赚钱的破事。"
不容乐观这个词用的非常准确,看来这几天的学习已经初见成效了,老父亲我很欣慰。
"你说得对。"
……
十里村学堂里有两个教书先生,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昔日的同窗兼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