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渊睁眼时,四周的景物已经变了,不是那个阴湿冰冷挂满刑拘的密室,而是绵绵细雨中显得一片春意盎然的高门宅院。
雨淋在脸上冰冰凉凉的,陆临渊伸手摸了摸脸。
一抬头,见高墙之上探出一支支杏花,在春雨之中娇艳欲滴。
他想也不想便要翻墙过去,但奇怪的是,自己穿过去了。
陆临渊怔了怔,这才发现除了雨,自己什么也碰不到。
他不以为意,直径走入园中。
不远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男声粗犷声音缺压的很低沉,听得出来是尽力再用温和的语气再说话了。女声则沉稳有力,应该是主事的。
陆临渊寻声走过去,这才看到前面除了刚说话的一男一女外,还有个十分瘦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小姑娘。
陆临渊愣了愣,认出那是年幼时的青蚨。至于另外两个,他并不清楚身份。
他走近时,才听到青蚨抽抽搭搭的哭声。
女人探出手帕给青蚨擦眼泪,边擦边温声安抚:"青蚨乖,以后这里就是青蚨的家了,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青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汪汪地看着身前魁梧的男人。
那男人瞪了她一眼:"哭什么哭!把你送到这里是让你过好日子来的,一点出息都没有!"
女人叹了口气止住他的话说:"孩子还小,别总凶她。"她将手帕塞到青蚨手里,"好孩子,跟你爹好好道个别吧。"说罢走远了些。
没了外人,青蚨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
男人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费了半条命才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感恩也就罢了,就知道给我哭丧!"
青蚨噙着眼泪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男人不敢看她,眼睛扫向她的泛白的领口处,不知怎么又生气了,骂骂咧咧伸手把她脖颈上戴的玉佩扯出来:"跟你说多少次了,这玩意儿要随时让人看着,别老藏在衣服里!"
青蚨吸了吸鼻涕,委委屈屈说了句财不外露。
男人恨铁不成钢道:"就你那点出息,进了陆府以后谁还敢抢你东西!"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男人坚定转身,朝门口一步一步走去。
青蚨眼泪不停掉,冲着雨雾中那个魁梧厚重的背影哭着大喊:"你怎么不要了我!"
男人脚步不停,身后又传来那个令人心颤的哭音。
"爹!"
几年都没喊出过的称呼一瞬间脱口而出,但那个身影仅仅顿了顿,不曾回头。
青蚨哭成了泪人。
陆临渊站在她身边,想安慰她,却没有任何办法。他突然想到青蚨死后被困在王府里的的日子,是不是也像他现在一样,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伤心难过,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而这样的日子,她生生度过了五六十年。
青蚨发了一场高烧,一病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里,陆临渊基本清楚了这是个幻境,幻境的核心就是青蚨。这个是五十七年前的大邺,他此时待的这里并不是京城,而是千里之外的沧州,
陆家是沧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这户人家这一代主家共三子三女,大公子成家立业后搬了出去,二公子和家主学习经商之道,不常在家,五公子常年在外求学,更是难以见到。其余三个姑娘都已嫁作人妇。
因此,本家这偌大的门户少了些喧嚣多了些冷清。
青蚨口中的陆沉,陆临渊之前并不在意,但现在,他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五十四年前惊才绝艳的探花郎。
陆子羡,字沉,程康二十四年,关中大旱,陆沉受命赈灾,夙兴夜寐,终日不歇,一病不起,死于赈灾任上。
陆临渊之所以在青蚨说陆沉这个名字时没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陆沉,一是因为当年像陆沉这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人太多,其中不乏有和陆沉一样有才有貌的高洁人士;二是因为没想到青蚨居然会跟这样的人物有牵扯。
陆沉便是陆家第五子。
几日后,云销雨霁,多日不见的阳光破云而出。青蚨好转了许多,陆夫人带她出去晒晒太阳。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会,不一会儿下人来通报,说五公子回来了。
陆夫人瞬时喜上眉梢,牵着青蚨便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十七八岁的陆沉唇红齿白,眉眼生的极好,看人时总有种淡淡的疏离之意。
陆沉向陆夫人行了一礼,看向青蚨,见她瘦弱可怜,声音不禁放轻:"这位便是青蚨吧?母亲信里提到过。"
青蚨蔫头耷脑点了个头,脖子上的玉佩翠绿温润,十分显眼。
陆沉看着她脖子上的玉佩愣了一愣,继而温和笑了笑:"我叫陆沉。"
陆临渊看着陆沉心里浮起一丝怪异,他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