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了掐摇床中熟睡的某个小包子的脸,修长带有薄茧的手指缓缓向下移去,停在她细细脆弱的脖颈处。
她猛然收回手。
李照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瘫坐到地上,目光空洞洞地望着被夜风吹起的纱幔。
夭夭渐渐长大,某日她将她哄睡了后自己也昏昏沉沉睡了下去。
梦里光怪陆离,她看到老妈正抱着不大的自己撕心裂肺地大哭。李照月忽然就想起来这个场景是什么时候了,七岁那年她心脏骤停,医生们努力一番后说已经救不回来了,老妈崩溃大哭。
但李照月命大,不知怎么的,她醒了过来,堪称医学奇迹。
她又梦到许多场景,最后定格在一幅暖洋洋的黄昏中,佝偻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走在破落街道上,夕阳西下,她身后的影子在黄昏中被拉得无限长。
李照月醒了过来,心口一阵发闷,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两年……”她低声喃喃,“再忍两年就好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两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两年后她还是没能回去,其实应该说她差点就回去了。
她站在观星台上,已经能感受到灵魂被拉扯的痛苦。
最后一刻,她叹了口气。
最终离开了观星台。
夭夭近日不小心掉进了莲池,她本来以为没什么事,但夭夭却发起了高烧,人已经烧糊涂了。
江城远好巧不巧的出京巡查去了。
她要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若是夭夭有个好歹,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奶娘一边急得团团转一边抹眼泪,小郡主烧成这样,但王爷王妃却一个都不在。
太医们看过之后她心里还是没底。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时之间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来,奶娘不适地揉了揉眼睛。
李照月披着满身阳光,脸却叫人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她一步步走过去,坐到床边。
小包子迷蒙睁眼,惊喜地睁大,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哭了起来。
“都怪夭夭,又让娘亲担心了……”
李照月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赞同道:“对啊,都怪你。”
江城远回来的时候,毫无意外的看见李照月还在。
“啪”的一声,李照月将一只茶壶扔了过来,茶壶顿时稀碎。
她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眼角通红:“你不是说允我走?你都干了什么?江城远!你都干了什么?!”
他一时无话可说,静静看着她强留在眼角的眼泪,却又忽然笑起来,眼尾眉梢都带着笑意。
“是啊,本王说允你走,是你自己不走的。”他忽然狠厉起来,“阿照,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留下来!我在这里,夭夭也在这里,为什么你还是想走!”
“住口!”她一巴掌将他的脸打的歪在一边,“这就是你伤害夭夭的理由?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死了!”
“我自有分寸。”他有些不敢看她,嗫嚅道,“不会有事的……”
李照月忽然仰头手捂住眼睛,语气苍凉:“对,你有分寸……哈哈哈,你有分寸,你分寸把握的很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一如既往地好……哈哈……”
指缝间溢出泪水,李照月清楚,她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回家了。
她算都不用算,金星凌日下一轮在一百多年后。
时间如白驹过隙,恍然间又过了许多年。
这次她懒洋洋靠在床上,已长成大姑娘的夭夭正一个一个地给她剥栗子。
她张口吃了一个,慢慢咀嚼,神态放空。眼前似乎有白光正寸寸破碎,李照月恍惚了许久。
她低头,目光仔细描绘夭夭柔顺的眉眼,忽然笑道:“夭夭,我是到底是不是你亲妈,你好歹哭一声送送我啊。”
夭夭闻言听话地抽泣了一声。
她心满意足闭上眼。
七日后,庆昭十六年夏,镇清王妃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