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而过。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扭头扫了我一脸,那眼神中我看见的只有漠然和一丝微不可查的嫌恶,莫名的令我有些害怕。似乎是,父王,我的父亲,并不希望我存在于这个世间。
我惊恐地去拉着母亲的袖子。母亲一脸平静,她目送父王离去,眼底似乎有微光闪烁。
这是我不曾见过的,她向来洒脱,可这时我却觉得她被什么禁锢了。
母亲是将门之后,小小年纪便上了战场。
奶娘对我说,母亲和父王是在军中相识的。当年母亲年纪尚小,初生牛犊不怕虎,扮作男子便跟着大军出征了。
母亲勇猛好战,年纪轻轻就攒下不少军功,由此也理所应当地入了父王的眼。她当上虎贲将军那年不过十七。
似乎是豆蔻年华的母亲率先看上了父王。总之,母亲跟了父王七年,从十三岁到二十岁,七年时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着她的统帅,她的天,浴血奋战,征战八方。
后来他们终于修得正果。母亲二十一岁那年,京城杏花微雨,海棠艳艳,父王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将她娶回了家。
奶娘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一双浑浊老眼泪眼汪汪。我莫名想到母亲当年叫我的那句诗: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我心虚看了眼奶娘抖了一抖,默默合上眼心里直念罪过,要尊老,尊老……
奶娘抽了抽鼻子,两根粗胖的手指头捏住鼻子一擤,又往鞋帮处一揩,鞋帮挂满晶莹鼻涕。
我不禁转过了脑袋。
奶娘抽泣着,絮絮叨叨地说:“二十一岁都是老姑娘了,你父王也真是狠心……”
耳边听着奶娘的絮叨声,我静静托着腮,看着门外的银杏树,光秃秃的树枝上落下最后一枚金黄的树叶。风追逐着它,晃晃悠悠,飘落进残败莲池里,荡起一圈圈涟漪,没一会儿又渐渐消散。等又一阵风吹来时,池面又皱起了眉,似母亲那样。
我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恍惚间想起小时候母亲教我对对子。开始时她教我背《笠翁对韵》: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云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这时的我肯定是不会安安分分背书的,总是会时不时地问她“笠翁”是谁。
母亲回应我的总是发呆。
有次她写了一副对子,不同于往日的错别字,这次她用的是毛笔,一笔一划写着那令她最不屑也最心烦的“繁体字”: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彼时的我懵懂无知,虽识得这些字,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而现在,我终于知道这副对子是什么意思了,却始终不懂它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