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敏整个人已立在船头,摇摇欲落。
“快走!”李璟珩高声喊道。
欧阳锋无意抓那女子,否则她也逃脱不得,就见苏若敏只是迟疑片刻,便纵身跳入海里。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变故,实在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欧阳克心中微叹,爹要抓那少年便是为了他身上的武功,又不知要使出甚么手段来逼迫他,想那少年亦有才智,心性颇坚,何况,在岛上也救过自己,要是眼睁睁看着这人死……
海风吹来,拂乱了几分思绪,欧阳克饮了口热茶,觉得身上逐渐回暖起来,看着远处涛涛碧海,回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心里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许,期盼了二十多年渴望被爹爹承认和接受带来的喜悦与欢愉,以及对方展示出的些许柔情关爱,可以冲淡一切身体上的伤痛,包括心底淡淡的悸动。
等大船逐渐靠岸,早有侍从等候在此,引着众人一并前往当地驿馆,冠益居。
甫一抵达,欧阳锋便急不可耐地要人去请御医,给他侄儿治伤。赵王表示,御医已经在楼上等候多时,欧阳锋听罢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多言,径直往楼上走去,不顾身后一众人的反应。
楼上,御医小心翼翼给欧阳克诊治了一番,皱眉摇头,意思无非就是治不了。
欧阳克心里咚的一声,像是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失望?难过?还是意料之中?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眼看爹爹发怒地掐住御医的脖颈,听他厉声喝问着,“你是说他的双腿好不了,以后都不能练功了,是么?”
似乎只要这个御医说句是,欧阳锋就会立刻杀了他。
“救不了我侄儿,算甚么太医!”欧阳锋眉峰一凛,掌下力度加大,那太医拼死挣扎着也无济于事。
杨康紧跟着过来,见此情况急忙欲阻拦,这毕竟是宋境,顶尖的太医无故毙命于此,还不知道要惹出甚么麻烦事。
欧阳锋听了,微微收了一分力,那太医也是急中生智,极力从嗓子里挤出来句话,“还有一个人……官家新晋提拔的一个炼丹方士……他或许能救……”
欧阳锋果然松开手,喝问着,“那人是谁,马上带他来见我!”
“那丹士医术极高,颇得圣上欢心,自他进来,我们这些太医都退了一射之地……只是那人性情怪癖,从不与我们一处,连官家也极少见他,平时他就住在翠微堂临水阁。”御医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欧阳克勉强听了这几句,哪里不知这不过是这太医想拉同僚下水,除掉竞争对手罢了。可看着爹爹当真信了,而御医连滚带爬地逃走,心里又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难过。
过了半晌,欧阳锋又上来看他,简明扼要地说了接下来的打算,“我要先去取武穆遗书,然后才回白驼山。至于那个李璟珩,我已经封住了他的经脉,跑不了。”
欧阳克沉默了一会,“武穆遗书……爹爹是要孝敬王爷么?”
“王爷?”欧阳锋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冷哼一声,“我崇尚的是绝顶秘籍,包括那武穆遗书。”
“那爹爹的意思是……”其实他也猜到几分,可还是问了出来。
“如果武穆遗书真有那么神奇,我一定会拿回白驼山,好好的研究一下。”
欧阳克思索了一下,语气迟疑,“那如果是这样的话,爹爹岂不是要和王爷为敌了么?”
“我还用得着怕他?”
“也是,”欧阳克笑了一下,像是笑自己方才问的太傻,“爹爹到底是爹爹。”
“住口!”欧阳锋像是被这称呼刺了一下,“以后不许再叫我爹,你是我侄儿,要叫我叔父,一切照旧。”
欧阳克面色一变,心就像是一面大鼓被凿穿了个洞,呼呼的往里灌冷风,吹的他四肢百骸都是冷的,下意识问道,“为甚么?”
“我不是说过了么?”欧阳锋将桌一拍,眼中流露出厌弃和恼怒,“看你这鬼模样,我会替你把那个炼丹师抓回来,到时候你就好好康复,要不我就找另外的人来陪我练功!”说罢,欧阳锋甩袖离开。
又是这样,他走了。欧阳克只能凝视着他的背影,这次,却连追逐的机会都没有。
爹爹认下他时,他欢喜的只觉得哪怕当时死了也值得,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他追逐着那人的身影目光,在心里念着的称呼。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能够在私下里,名正言顺的开口唤他一声爹爹,并不敢奢求这个身份能暴露人前。
而今,连这一点小小希望也要被剥夺了……一切照旧,若是真的一切照旧,这个世上根本就不该有他。
得而复失的滋味,他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