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的疆场上,女子拖着步子往前走着,□□的双脚沾满血泥,破烂的裙摆长长的从寒冷的钢盔上掠过。
她仅仅是路过。
她身后拖着血红的夕阳。
“什么人?!”马儿踏步、兵器碰撞发出哐当的声响,随着这句粗粝的吼叫声而来。
有人惊喜地叫道:“是个女人!”
有人发出一声邪恶的哼笑,大声说:“兄弟们辛苦了,今日犒劳一下大伙儿,那个女人,想要的自己去抓!”
身后的声音伴随尘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女子回身,带起一阵犹如浪潮般的寒风,琥珀色的双眸从凌乱的发丝间透出一丝凝滞的光芒,散发冷意的三千青丝在空中飞舞。
寒风拖慢了马儿的步伐。
天边出现异象,血红的夕阳慢慢从天边升腾而起,一点一点侵蚀着青灰的天空,所到之处皆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女子口中闷出一口鲜血,她没有去擦拭,而是木然地望着天边的异象以及原野上的惨状。
来捡战利品的士兵队伍察觉到不对劲,声嘶力竭地喊道:“撤退!赶紧撤退!”
顷刻间,那队人马皆成亡魂。
在头顶的天空被侵蚀之前,她忍着胸口的闷痛,使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其制住。
以她为界,疆场上的天空一半青灰一半猩红。
她感到头晕目眩,从未有过的疼痛钻入身体,身上的血液仿佛变成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正在腐蚀着她的每一寸骨头。
她没有过多思考这来历不明的变化,本能地逃离了那片疆场。
山前的小屋经久未修,腐朽潮烂,门窗摇摇欲坠,寂静的山林被无端闯入的魔种打破,鸟儿从林间四处散去。
床榻上一具白森森的人骨,女子起身用一块布将其盖住,双手搂在怀里,从小屋里离开。
刺眼的阳光迷离了双眼,她微眯着眼眸,站在村庄前。
挂满红条喜字的草屋正在举行一场简陋的婚宴,场院里摆了几张桌子,众人围着桌子喝酒吃肉,对新人表达祝贺。
女子的目光定格在身着红色喜服的新娘脸上,满眼含笑的神情,让她一瞬间恍惚。
几个农妇注意到脏兮兮的抱着不明物体的她,秉持着家有喜事见者有份的纯朴民风,农妇把她招呼过去,递给她两块红色的喜饼,并邀她坐下来与她们一同吃饭。
她听话地坐下,却未将手中的东西放松片刻,热心肠的农妇伸手打算帮她把东西放在一旁,她下意识躲开了。
农妇愣了一下,善意提醒道:“姑娘,你不把东西放下,怎么吃东西呢?”
她说:“我不饿。”
农妇笑道:“你这姑娘……不饿你坐这儿干嘛呢,来都来了,客气什么。”
这时,一个八九岁的顽童跑过来,趁人不注意,笑嘻嘻地把旧布掀开,白森森的头骨露出来,众人唏嘘,面面相觑,却没有表现得太大惊失色。
女子默默把旧布重新盖回去,干了坏事的顽童被娘亲揪着耳朵拎走。
一个好奇心过重的农妇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这是你什么人呐?人已逝,不如把他好生埋到土里,也好安息。”
她正在思考着,霎时,睁大了双眼。
地面在震动,是马儿踏步的声音,从山林那边来的。
她艰难吐出一个字“跑”。
“跑?”
“快跑!”
“……”
一阵邪力席卷而过,女子浑身浴血。
夜色朦胧,整个村庄葬身火海,保住性命的村民躲在山头望着这一幕,哭得撕心裂肺。
红色的喜布与鲜血混在一起,新娘与新郎相拥在一起,互相安慰着。
“丧尽天良,作恶多端!为什么没有人……没有人能除掉这些丧尽天良的妖魔鬼怪!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啊啊啊!我的儿啊。”
农妇坐在抱着已经没有温度的顽童,绝望地控诉着这不公平的世道。
坏人作恶多端得不到报应,好人受尽苦难。
魔种与妖怪不同,他们是人,因心中欲念旺盛而化作心魔,从而拥有作恶多端的力量。他们不断侵略着他人的生存之地,贪婪地企图将整个世间据为己有。
女子凄然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无能为力,为什么无能为力?
她眼底流下一滴眼泪,这是她第二次感知到这种灼热的湿漉漉的东西从脸上滑落,这次是带着恨意的眼泪。
她离开人群,独自站在荒寂的高处,连杂草都不会生长的土地上,小心地把白骨埋入土中。
她重回乱世。
从此,凡间多了一个白魄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