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整个后宫的准太妃们哭了一上午,应宁回到坤宁宫,几乎要累瘫在椅子上。
依菊给她上了杯西洋参黄芪茶,还配了红枣和枸杞,说补气血。应宁一饮而尽。
“皇上来了吗?”
先帝驾崩,小皇帝年幼尚未娶妻,中宫各事全由她这个太后操持。她得带着先帝的后妃外加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夫人们,对着灵柩嚎七天;小皇帝得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嚎。她才不信周渊能真心实意地哭出来,他可比一般的孩子精明,知道死了个皇帝爹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应宁在心里嘀咕着,估计他会和自己一样,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早退。
果不其然,依菊答道:“陛下情难自抑,魏公公刚扶着去乾清宫偏殿歇了会儿,刚才四福来传话,说正往您这儿赶呢。”
她还住在坤宁宫没搬出去,小皇帝即位之前一直养在她身边,午膳向来是在坤宁宫用的。
应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吩咐依菊搬把美人榻让她靠一会儿,再上太医院拿瓶药酒来给膝盖消个肿——哪怕穿了护膝,垫了厚垫子,也架不住这么跪一早上。
依菊依言退下。
“太夫人和大太太如今歇在哪?”
依兰从门口走进来,在她面前福了福,道:“刚砚平公公去请了,打乾清门走到咱们宫里来很要一阵功夫呢。只是一会儿陛下来了该怎么安排?”
“母亲和祖母来了先带去偏殿坐坐,记得把药油给她们上了,再备些清淡的饮食。今儿个日头大,怕她们娘俩胃口不好,冰块也多上些。”应宁揉着眉心安排,“至于陛下……”应宁在心里头琢磨,觉得还是少让小皇帝和应家人接触的好,遂道,“一会儿用完膳我把他打发了,你带人服侍陛下歇息。”
依兰应了一声,又退下去准备。
应宁本是一所末流211大学的在校生,穿前正在复习考研政治,学着学着睡着了,睁眼就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奇怪的婚床上,床上铺着早生贵子的各类果仁,硌屁股不说,她觉得头上的各种钗环要把她脖子给压断了。
正在发懵,她就直感觉一阵记忆铺天盖地涌进大脑,让人头痛欲裂。应宁顾不得发生了什么,意识逐渐模糊。
再醒已是第二日清晨,她第一反应回头看向自己旁侧的床上,有没有恶心的老男人呼呼大睡——她大概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这副身躯经历了什么,只是所有记忆都含糊不清,仿佛做了场梦,醒来只能依稀记住一二。
应宁低头审视自己,又摸了摸头顶,发现各种钗环首饰虽然被摘掉了,但身上正红的寝衣还穿得好好的。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一个晚上的睡眠给她缓了口气。应宁尽量用理智整理好了目前的情况,接受良好地被服侍梳洗打扮,然后按照原主进宫前被印刻成肌肉记忆的礼数规矩见了老皇帝的各宫妃嫔和他唯一的皇子。
后来她得知,新婚夜当晚没能圆房,是因为老皇帝娶她之前已经有三个月下不了床了。应宁嫁去两月以后,老皇帝好了一段时间,最起码能喘着粗气被人搀着去御花园散步了,应宁也是那时才第一次见到了老皇帝的面。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承受着那苍老腐朽的目光时,寒栗乍起,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所幸,哪怕老皇帝能下床,他也不行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让自己彻底安心,应宁很是用了一番手段。
从此以后,她自在地扮演好一个无人在意的小皇后。与此同时,穿越前都在复习考研政治的应宁,很敏锐地把当时只有六岁的大皇子周渊抱到了自己的坤宁宫抚养。
但或许面前还摆着更加艰难的问题。她养了周渊四年,可太知道他的性子了。年纪还那么小,就懂得隐忍,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逢年过节从不落下给母后的贺礼,且都尽心尽意,极讨她的喜欢。让应宁忌惮的是,周渊在她身边整整四年,从没主动要求过去看望他的亲生母亲。就连老皇帝心血来潮考察他的学问,他也很会扮拙,不想着出风头表现自己,永远只挑着最简单的问题回答。
应宁想到这个孩子,一方面暗暗赞叹,一方面又对他感到心惊。一个这种个性的孩子,自己若是自以为是折断他的羽翼,不知会在心里埋得多深,只等着伺机哪天去报复她……
“太后,陛下来了。”思绪被打断,应宁挂上副笑脸,看着新任的小皇帝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给自己行礼。
“陛下今日辛苦了。”应宁站起身亲自扶他起来,“我让依菊早早备好了午膳,你肯定累着了,快陪母后一道用膳。”
周渊乖巧应声,他身边的大丫鬟清秋给他摆好碗筷,伺候他用膳。
“听闻母后今日身体抱恙,可是忧思过度所致?父皇驾崩,母后痛心难过,又操劳辛苦,儿子看着,委实不忍。您也要多保重身子。儿子还小,凡事多仰仗母后。”周渊筷子还没拿起来,这一片温言细语直哄得应宁心中熨帖。他关切的看着她,眼睛小星星一样地闪烁着光芒,饱含着对母后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