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花(1 / 3)

皇宫厕所,既可美其名曰“更衣处”,自然宽敞。废帝时代曾大兴土木,君王家的奇技淫巧也被施在各处厕所上。莫说容纳人们整理仪容,就连男女间风云欢会媾合一场都绰绰有余。

此一处厕所,极为别致,乃四周房舍环绕一小方天井,呈“回”字形。月照喷泉,棠棣花开,灼灼其华,全落到宝翔眼里。更令他吃惊的是那在喷泉旁的中年人——当今天子。皇帝神色凝重,徘徊不停,晶莹水珠溅上他青色道袍,像是竹上斑斑离人泪。

宝翔心惊:状元公在哪呢……唔,他本是要如厕的。这么说,是皇帝在等沈凝“完事”?

“请。”老宫监范忠捧着朱盘毛巾,引红袍青年走入天井,皇帝飞快端坐在石凳之上。

沈凝虽有了酒,倒不糊涂。他大概是一眼就认出皇帝,疾步前驱,两膝摔在青石板。

“微臣新科进士沈凝,参见陛下。”

月色朗朗,皇帝面孔正向着宝翔,因此他瞧得真真切切:皇帝动容,眸中泛着水波。

沈凝跪姿,与众不同。人家跪得避重就轻,小心翼翼,他跪得结结实实,不留余地。

没有旨意,他不敢仰视皇帝,两肩夹着脖子,脑门压到底。

皇帝微微叹息,宝翔大气不出。

再下一刻,皇帝张开手指,缓缓把手移向沈凝头部,指尖刚触到沈凝的冠帽,即刻把手缩回来。他先交叉起双手,又乱抚起襟袖,好似不耐春寒。这位好像永远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面对沈凝,脸上竟露丝怯意,显得缺乏自信。

“你……你……”皇帝起两次头,都因为声颤止住了。

沈凝动了动,带着疑惑道:“陛下?”

边上的范忠擦擦自己眼角,向皇帝低声道:“万岁,老奴到外边伺候着。”

皇帝眼角肌肉抖动数次,终于把手平放到腿上。

他恢复了宝翔所熟悉的腔调,说:“平身吧。”

沈凝只是长跪。皇帝道:“朕叫你起来说话!你身子骨弱,石板地凉。”

沈凝一本正经说:“臣谢恩。但陛下并未坐在高处,臣若起立,俯视陛下,为大不敬。”

皇帝微笑:“现在的年轻人,只晓得钻营,还懂得恪守古礼么?你的文章,朕全看了。你写得很好,朕很高兴。小传胪那日人多隔着远,朕没看清你,所以今夜既然遇到,朕就再看看你,看是什么人写出那么精彩的廷试对策。”

沈凝道:“谢陛下隆恩。其实臣才思有限,廷试对策,并非偶然之作。不瞒陛下,臣从前在州学写过一篇类似的题目,得到过应天府学内师友指点。臣为状元,也有侥幸。”

皇帝一愣,收了笑容,语气温柔说:“臣子对朕诚实,要比写千言万语强。你当状元,绝非侥幸。可是你太拘泥于孔子那套,等于迂腐,是不足以应付朝中局面的。你以后应当兼学法家,与时俱进。”

沈凝铮铮说:“臣是心口如一的人,认同了才会学,学懂了才会写。臣觉得儒家学说于当今朝廷变革,依然适用。陛下廷试题目是‘忠恕之道’。忠恕之道,着眼于修身,并不能治国平天下。昔日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眼神清明如镜,许久才说:“你这是在进谏言吗?”

沈凝伏地:“是!臣斗胆。试问陛下隐居深宫,为君乎?权奸滥杀无辜,为臣乎?陛下忍心为自身之安乐,置苍生于不顾?臣去年入狱,深感时局黑暗,人心涣散,因此立志要匡扶社稷,不惜头颅。其他且可缓议,只有一处不可再缓。陛下仅有一子,应早定国本,册立东宫。册立之后,皇子可居住宫内,择贤能辅佐他。父子君臣无间,便可止流言,定邦国。若不然,万一陛下圣躬违和,遇奸党弄权,操纵皇子,甚至窃国,奈何?”

皇帝听了忠言,转过脸去,叹道:“你这孩子,才刚当上状元,就不怕死了吗?”

“臣怕死,但陛下既赐予臣状元魁首的殊荣,今夜又添上您容臣单独面君的知遇之恩,臣不得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凝叩首数次,怦怦作响。

皇帝迟疑片刻,即伸出双手托住他的两肘,语重心长说:“罢了,罢了,你的头哪有石板硬?朕知道你心意。此世间,龙蛇杂,难辨真假,你要当忠臣,也要多长心眼,免得遭人暗算。朕朝中忠臣不少,但大多韶华远去,只有你年轻,堪充大任。你必当好自为之,爱惜自身。”

沈凝听了这话,激动不已道:“臣,臣……谨记。”

皇帝拍他的肩膀,又掏出一方丝绢,不容分说,给沈凝抹了抹额头。

沈凝眉色如烟,随着绢帕,轻轻笼起。天井之内,顿时药香扑鼻。

皇帝笑容浅淡:“你列进士第一,朝廷授你六品编修是一定的。你的性格刚正,报国心切,在翰林院里修史书太委屈了。朕此刻不立东宫,自有道理。但朕已给皇子派了师傅,令他知书。皇子老师本应有三位。可去年翰林院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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