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做我家媳妇要操持农活,要生儿育女。宋姑娘这样读过书的,凡事都有自己主见的,恐怕恨不得骑到夫婿头上,又怎么肯事事遵从夫婿呢?”
呵,想的倒美,既要干苦力又要能生崽。宋葳蕤心下了然,梁家就想找个听话的、好控制的媳妇呗。诶,巧了!她既不肯听话也不爱受管束。
雷氏一听葛氏的说辞,心都凉了半截。梁家不肯要读了书主意大的媳妇,别家也不会要。都是种地的泥腿子,谁家愿意娶个没事念两句酸诗,对刨土种地一窍不通的大佛回家供着?
况且,姑娘家相亲没被看中,少不得要被村里那群碎嘴子说三道四,日后再难相看婆家,说不准连宋茂儿将来的婚事也会受到牵连。想到此处,雷氏又气得在心里把宋葳蕤狠狠地咒骂一番。
雷氏将宋葳蕤拽到葛氏跟前,把宋葳蕤的手举给葛氏翻看。“你瞧瞧我姑娘这手也该知道她是个能干的,她是家中的大姐,从小帮衬我做事带娃。你到我们那龙村问问,谁不夸我家丫头懂事能干?”
“你儿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他种过地吗?我看他细皮嫩肉的样儿……他……”雷氏嗓门渐渐轻了。
她咽了口唾沫,又过去细细打量梁三,对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一阵狂喷。“也就模样过得去,那长得俊也不能填饱肚子,谁家闺女嫁到你家还不是操劳的命!”
梁三面无表情地伸手抹去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手在衣衫上揩了揩。他头一扭,一手撑在鬓边,一手继续扒拉攀缘在栏杆上的萝蔓,对桥中几人的谈话充耳不闻。
见雷氏说话语气犯冲,想来也是个泼辣的,葛氏顿时脸色沉下来。“我儿不事农桑是为了读书考取功名,媳妇操持家务,供着夫婿考取功名是理所应当的。”
“说得好像识几个大字就高人一等似的,考不上功名的读书人还不如我们这些种地的泥腿子哩。”雷氏嗤笑道:“宋长禧也读过几年书,最后屁都没捞着,人也读傻了,说话吭哧吭哧的。读书人那么多,真以为个个都能成状元爷啊?”
葛氏觉得雷氏是个乡野村妇,眼里只看得见吃吃喝喝那点儿破事。她对雷氏说:“你懂什么?别说在我们栗山县,就是加上你们龙平县一起,有几个能过县试的?我家三郎过了县试,连县尉大人都夸我儿文章写得好!”
雷氏一时愣住,气焰消了一半。梁三能考过县试,也算小有成绩,和宋长禧那种读书人还有所不同。
宋葳蕤幽幽道:“哦,你儿子过了县试了不起啊,将来是要为宰做相的,怎么不去求娶宰辅千金?跑来跟我这种乡野丫头相哪门子的亲?”
葛氏被她怼的哽住话头,张了张口,硬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宋葳蕤对上梁三探究的目光也不怕了,还回瞪他一眼。继续拱火:“还不是靠女人养着的小白脸,吃软饭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梁三倒是平静,葛氏却气得坐不住了,指着宋葳蕤,“你你你……姑娘家的竟然这般牙尖嘴利,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谁家敢娶这种媳妇回去?真是夭寿了!”
葛氏袖口一甩,下巴微扬,颇有几分傲气,说:“若是在西京,宰相千金我儿也配得上。”
“呸!”雷氏当即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叫唤,“你可真敢想,宰相千金?恐怕宰相府丫鬟也看不上你家,你去过西京吗?张口就胡诌。”
不等葛氏开口,雷氏又道:“你儿子要是真那么好,那栗山县的姑娘还不上赶着嫁给他,你用得着巴巴地跑到我们龙平县来寻亲事?”
雷氏瞥一眼葛氏头上簪着的白花,朝着葛氏鞋前啐了一口,葛氏一脸嫌弃地往后闪躲。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是死过两任丈夫的寡妇,和你做亲家那才夭寿!”
要不是听说梁家肯出一头猪二十只鸡做聘,雷氏和宋长禧也未必愿意把宋葳蕤嫁过去。
宋葳蕤找个地儿坐着,悠哉地看雷氏和葛氏吵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王婆子在中间拦着,两人恨不得掐起架来。
宋葳蕤看得嘴角上扬,看来今天这桩人口交易是做不成了。
然而她低估了王婆子的口才,媒人都是有些本事在身的,硬是凭着那条七寸不烂之舌,一通忽悠,把正在气头上的葛氏和雷氏劝住了,还顺便敲定了这桩买卖。
宋葳蕤最后的成交价变成了一头猪和十只鸡。一通骚操作猛如虎,非但没搅黄这桩亲事,反倒让自己跌了十只鸡的身价。
宋葳蕤一拍大腿,“嘁!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