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覔:意为寻觅,实为不见。
○前文《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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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覔》
你的黑发在红月坠落的三年间长及至腰。
都说烦恼三千丝,长发打理起来总比短发麻烦,你每日都要花时间梳理整齐,再用那条绣着金丝的红色发带将之挽起绑束,好叫它在接下来这一天内都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多余的不便。
你用最短的时间接手了宅邸的管理,忙碌于日常琐碎里,于是便无暇分心去伤感难过。
深夜迟睡,凌晨早起,颠倒了黑白也辗转了日夜,那么多个梦境,黑魆魆的光和黑漆漆的河,满眼暗色,找寻不到所爱之人的身影。
曾经恍然不觉,现如今每日每夜坐在镜子前,注视镜像的蓝莲眼睛流露刻骨的哀伤与绵长痛楚,是思念的地狱。
你想你大抵明白了当初父亲失去母亲后每一年的寡言少语,思念是你再也无法见到他,再也不能对话于他,再也不能触碰到他。
这个人诀别了你未来的人生,你要见他,便只能转头望,看向曾经的回忆。
他真的十分残忍,竟叫你在十八岁的年纪明悟:一份贯穿整个生命的思念,究竟是何等沉重。
你应该是给莫里亚蒂教授扫墓最勤的人。
可一座空的坟墓,一块刻着他假的名讳的墓碑,怎么承载你一个活生生的人复杂又多如沙海的爱恨嗔怨。
你知道他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他已经哪里都不在,也哪里都存在。你对着墓流泪,倚着冰冷的石块想找到曾依靠的位置,哭着说出的话,他不会听见,也不能给你回应。
因为神魂太过于清醒,你甚至不能在梦里见他,也无法将一座坟茔当做寄托。
在众人眼中你既是冷静自持又是疯狂了的。
不见你歇斯底里,颓然低落,却见你不再天真玩笑,也不做无忧无虑的猫了,一双晚星似的眼睛消隐了光,稚嫩的美丽蜕变为艺术品般清冷精致的迤逦,也从活物转为了死物。
于是大家有的劝过你莫要太伤悲,有的安慰你不要拼了命不顾身体,也有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你别想不开,郁结最后来个殉情戏码。
……话音未落,路易斯就撸起袖子把说这话的赫尔德当场一顿锤。
你并没有因此生气,也没有和往常那样立刻生出反击的小心眼,你只是歉意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已经长大的孩子迈过了那个会斤斤计较冒犯的年纪,你想的反而是别的,想以往会对你说这种话的都是凶凶但可欺的莫兰上校,然而现在可靠的成年大人也随着他的坠落而离开,黑犬咬断绳索奔袭黑夜,成为独行的孤狼,仍旧忠诚于故主曾交予他的理念。
连大哥阿尔伯特也自请卸去爵位,囚于高塔。
昔日的莫里亚蒂家在最后一案后的今时竟如同是名存实亡。
你和路易斯分别接过起离去的人所留下的担子。
无论意愿与否,从此以往都要背靠着对方,成为彼此坚实的支撑。
而你们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相较于兄长们,路易斯的优秀其实不遑多让。从他一人就能将伦敦与达勒姆两座宅邸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可以看出。
他比阿尔伯特的极端偏激更稳重平衡,比起威廉的温和包容,又显得更加冷酷无情。
麻烦你时不见内疚心虚,利用起你来也不见心慈手软,却也能够比以往更直白坦率的表达对你的关心。
熬夜会被他赶去回房睡觉,好声好气的劝不听,那接下来呵斥说教一个字都不会少,还说不动就干脆动手撵。
哪怕你成长了,长大了,你也是长心不长膘还掉秤,还是曾经的那只小猫咪,路易斯伸手就能把你提溜起来,从书房到卧室,开门就往里一丢。
惨遭抛弃的工作在书房堆积如山。路易斯用冷淡的语气告诉你,想和工作厮杀到生命最后一刻,他绝对满足你。现在就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更多的任务等着你埋头苦干。
他对待你总是不那么柔软。能提前打碎你脆弱的玻璃心,就绝不给你留一点儿可供美好幻想的余地,和他哥莫里亚蒂教授是一脉相承的少女心杀手。
换做以前你还有心思和路易斯斗智斗勇,但那些你大包大揽来的任务和工作消耗了你太多精力,剩下的一点还要留给哀痛与思念,你整个都给占据得满满当当,便再无暇分出神与他争辩。
你说:唉。
你先叹气,然后才说,那好吧。
“晚安,路易斯。”
你轻轻掩上房门,就像闭了双眼,不再去看他那与兄长相似的脸。
大家都知道你无法走出来,就像离开的莫兰与自闭的阿尔伯特,只是你强撑着站了起来,站在路易斯身边。
他与思念之人如出一辙的绯红之瞳对着你时总显得凶,恶狠狠的又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