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都知道了,”王上对众人的服帖感到极为满意,似是重权在握,已无后顾之忧。
他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语气缓和了许多,“事发当日,朕便令西羌云相之子云盛与顾将军联手彻查。”
很多人不太熟悉云盛这个名字,但对西羌云相略有耳闻。
西羌相臣之子如何会在南齐的地界?众人站起身时,互相交换着不解的目光。
但顾将军在查王女病逝之因的事,大家也都知道,王上究竟想说什么?
“如今结果出来了。”
王上轻飘飘地接上话,坐在殿中金光四溢的王位上,撑着头看向在座之人。
神情凝重,似是已为此忧虑多日。
顾廷之在赴宫宴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今夜定会风波四起。
宫门内世家夫人对楚宁的言词奚落已是征兆,而现在,王上这轻轻的一句话却令他背后发凉。
云盛与他这两日几乎昼夜不歇,于将军府内一遍遍梳理王女平日用过的物件,送到嘴里的吃食。
直到今晨,两人才几乎可以确定,王女绝非因用了将军府内的东西而致死。
随后两人便手脚不停,将所见所得一一记录在案,临到了宫宴开始前一刻,他才急急往宫中赶。
他还未将调查结果呈给王上,云盛早就累得睡在了桌上,也不可能给王上送结果。
那王上说的“结果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顾廷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西羌云盛呈给朕一些有趣的东西,朕想与永安侯分享一下。”
永安侯更为不解,他与夫人对视一眼,在夫人眼神的催促下,才离开坐席往殿中走去。
王上轻笑一声,从广袖中抽出一沓信纸,扔在永安侯面前。
楚宁离中心隔得极远,她远远看过去,觉得那些飘散在空中的信纸似乎有些眼熟。
华贵明艳,在殿中烛火的照耀下,隐隐有金箔折射出绚烂光线。
若是靠得近些,大约能闻到独属西羌的名贵香料气息。
楚宁不知道这些信纸和叔父有什么关系。
她的心神随着信纸虚晃着飘在空中,又沉沉落地,拉紧着她的神经。
永安侯跪在殿中,将身边的信纸捡起。
他慢慢读完第一张,又接着读下一张,速度越来越快,神情越来越震惊。
直到他再也看不下去,扔掉满手的纸张,双手抵额趴伏在地,高声喊道:“王上,这绝非臣之所为!”
楚宁眼看着叔母在她的前方晃了晃身子,似是将要摔倒一般。
然而永安侯夫人扶住了桌,侧身站出,紧紧跟着永安侯身后跪拜下去。
像是所有的动作在她眼里放慢了速度,楚宁愣愣看着她的一对年迈长辈,腿骨清脆敲打在地面。
她脑中的那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如同行尸走肉,楚宁麻木站起身,也跟在叔母后,伏于殿中。
南齐王宫奢华威严,宫地皆用远山暗石铺就。
冰冷,也留不下一丝印记。
楚宁双膝猛磕在地上,只觉寒气刺骨。
她恍惚想,也不知这冷石,见证了多少家破人亡。
“几个月前,顾将军曾在早朝时弹劾侯爷,”王上不去看跪在面前的永安侯一家人,转而对着不明所以的众人道:“结党营私,意欲另立为王。”
无人敢开口。
“这些信,便是顾将军近日呈与朕的证据,”王上继续道,声音低沉,好像有些痛心疾首般,“是永安侯与西羌反势力的往来通信。”
楚宁的头抵靠在手背上。
手面朝地,热气很快就散开。
她只觉冷意从手心传到手背,再顺着手背,一点一点冷却她的头脑。
顾廷之呈上的证据?
叔父甚至都不认识一个西羌人,怎么可能会通敌。
那他顾廷之哪里搜罗来的证据?
王上仍在罗列永安侯的罪状,直到开始宣布他的决定。
“……并未有永安侯谋害王女的证据,但通敌已证据确凿……”
“……即日起,永安侯入狱,念在其曾为南齐苦心效力,永安侯夫人便在府中思过。两人无子女,府中其他人,就一并发往边疆为奴。”
殿中寂静无声。
似是无人敢相信,曾经在朝中不可小觑的侯府,就这样突然崩塌了。
世家往来,根基错综复杂,往上算起,大家都有丝丝缕缕的姻亲关系。
表面上王上只是责罚了永安侯府,但日后,倘若不够呢。
唇亡齿寒。
众人既没有站出来维护永安侯的勇气,也没有面对自己不可预知未来的信心。
楚宁并不关心他人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