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怔然。
永安侯夫人似乎已经预料到楚宁的反应。
她轻声笑了下,用手顺着楚宁散乱的发丝,声音温和:“宁宁是不是都忘了前几日才来府里拜访过的定国公和他家小公子?”
楚宁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讪讪缩了下脖子。
定国公家有两位公子,上次随定国公前来拜访的是小公子宋简。
楚宁对宋简的印象不太深,往年在宫中赴宴时偶尔会与他打个招呼,依稀只记得是位很害羞且不善言辞的公子。
好像长得也很好看。
“照你叔父的意思,咱们府虽然比起定国公在朝上的地位要略低一些,但配他家小公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知永安侯夫人是不是无意间忘了顾廷之和王女,依旧接着定国公的话题往下说道。
楚宁很快就被永安侯夫人带走了思路。她忍不住挪动了下身子,觉得身下的软榻一下子变得坐立难安起来。
想到才见过几面的宋简,她有些羞恼地嘀咕:“可我还没想那么多呢。”
楚宁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今年年初,她才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本朝民风开放,对婚嫁之事看得极开。民间常有姑娘到了二十岁才相看夫家,在富贵人家中,楚宁还处在到处玩的年纪上,无需多虑。
所以当永安侯夫人突然提起宋简时,楚宁颇为不解。
依常理,她还小,为什么叔母却这么急着将她的婚事提上日程?
难道叔母早就嫌她在家里吵吵闹闹,想要赶紧把她送出去?
楚宁想着想着,思路就朝着别处奔去,情绪激动时眼里甚至溢出了泪花。
永安侯夫人与楚宁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早对她的表情变化了如指掌。
见楚宁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永安侯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瞎想什么呢。”
楚宁见好就收,甜甜喊了声“叔母”便又朝永安侯夫人身边靠了靠。
她自从记事起就住在永安侯府里,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虽然只是她的叔父叔母,但两人膝下无子,待她如亲生。
她自是毫不怀疑叔父叔母对她的爱,但她看了那么多的画本杂书,偶尔也会给自己编起凄惨的身世。
楚宁眼神飘忽,想起有些在编纂的故事里她被继母奴役的桥段,神情变得古怪。
永安侯夫人不打算理会楚宁四处发散的思维,她停顿了下,轻叹一声,像是忽然感到疲惫。
楚宁不解地看着她。
她依旧用手梳理着楚宁的发丝,眼神越过软榻,看向空气中的一处。
楚宁又轻唤道:“叔母?”
永安侯夫人半合着眼,慢慢开口,像是准备开始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宁宁,南齐建国不过才七年。”
楚宁小时候经常躺在叔母旁,听她讲故事睡觉,但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如今叔母又这样起头,楚宁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每日只愁怎么写大字的时光。
屋里熏香似乎终于对她起效,楚宁在熟悉的鹅梨香中昏昏欲睡。
“外面还是不太平啊,当年连顾廷之那样半大的孩子都要上前线,如今又有多少人回得来……”
楚宁握着叔母的手。
如记忆中一般有力又温暖,楚宁觉得很安心。
她小声问:“可是大家不都说,马上仗就要打完了,北戎也要撤兵了吗?”
停了一下,楚宁这才想起自己刚开始来找叔母的原因,于是又追问道:“而且,这和我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吗?我还不想……”
还不想嫁人。
想待在永安侯府里,每天来叨扰叔母,时不时一起去天茗阁吃桃花酥。
或许她还可以背着叔父偷偷给叔母尝尝新上的糕点。
楚宁困顿极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心里所想说出来,但是她觉得叔母这样了解她,一定也能猜出她的想法。
永安侯夫人轻轻抚着她的头,无声笑了笑。
她看着小侄女在身边困得点头的样子,回想起楚宁幼时也是在她身边这样睡着,心底柔软一片。
楚宁出生才三个月的时候,她和永安侯就从在楚宁父母手中接过了养育她的重任。
十几年过去,她一直以为依靠永安侯的地位,就算无法给楚宁富贵的生活,但也可以一己之力为楚宁遮风挡雨。
然而如今南齐收留了西羌王女,表面上北戎还没有动作,但永安侯夫妇在朝中多年经营,早早就嗅到了风雨将至的气息。
日后会怎样……永安侯夫人想到这里,又忧虑地蹙起眉。
或许趁当下永安侯还能在朝中动作,得尽快为楚宁安排一个好归宿,她暗自下定决心。
半梦半醒间,楚宁似乎听到叔母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