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浑浊的眼里流了出来,她垂下头,紧咬着嘴唇,不希望任何人听到她的哭声。
牛氏哭得异常压抑,脑子里想起来的不是往常的那些苦,而是幺儿初初长大,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时,冲她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娘。
压抑的哭声一传过来。
孟如溪直接瞪大眼,莫名开始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她盯着牛氏止不住颤抖的肩膀,越看,心里越有点吧,不是滋味。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反正挺不得劲的。
可这孟彦章喊完两声娘,便没其他表示了,又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原地。
真是,也不晓得上前去哄哄。
要不,她来讲两句?
就说也不是非得现在绑腿,明天也行。
孟如溪刚准备张嘴,肩膀便被孟如芸撞了一下。
她扭头看去,大姐先是冲她摇摇头,又抬起食指做嘘声状。
意思是:别说话。
哦。
孟如溪乖巧地点点头。
“将布给溪儿吧。”
说话这句,孟彦章竖直的脊背逐渐变弯,头又垂了下去,恢复成从前那副颓靡模样。
“诶,好、好。”
牛氏也哭好了。
她抹了把泪,用袖子将脸擦干净。她破涕为笑,想着这一天终究是等到了,堵在胸口的那股气也哭干净了。
这心气一顺啊,就连看孟如溪都不烦了。
不就是两条布,给就给了吧,不能给她幺儿丢脸,让那些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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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拿到布,孟如溪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她侧过头,偷偷瞧了眼牛氏,只见她坐在前面,一双绿豆眼快红成小红豆了。
“看什么看!成天瞎折腾!”牛氏瞪了她一眼:“你说的法子是什么?要是没用,看我不收拾你!”
孟如溪:“……”
行吧。她就多余想。
她依次给家里人绑上腿,边绑边说:“打绑腿能缓解小腿的酸痛,还能预防劳损。除此之外,还能防止被杂草荆棘划伤。刚开始会有些不习惯,腿肚子发涨是正常的,等过两天便会感到很舒服了。”
这个时代的衣着多以宽衣博带,亦或是宽袖长袍为主。
如今被绑上布条,裤腿显得下紧上松,像灯笼似的,孟家人都有些不习惯。
甚至还招来周围人的注意,投来的注视,有好奇,有鄙夷,还有嫌弃。毕竟像这种紧身裤的打扮,只有干苦力的下等人才会穿,一般会被认为上不了台面。
饶是牛老太,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只是她这边刚准备解,耳边就响起孟如溪的声音:“奶,你别扯啊,我好不容易绑好的。”
“我可没扯。”牛氏嘟嘟囔囔道:“就是松了,我看看。”
孟如溪看破不说破。
她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家人,语气着急道:“真的很方便,等过两三天便能知道这绑腿的好处,你们就试试嘛!”
王桂兰温柔地笑了笑,替她挽起碎发,点头道:“好,娘试试。”
“小槿儿也试试!”
“我听二妹的!”
孟彦章也点了点头。
所有人看向牛氏,牛老太皱了下脸,粗声粗气道:“试就试,搞这么大阵仗。一天天的,烦死人。”
孟如溪跟孟如芸对上眼,两人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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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差役催促着上路。
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他们抵达了一处驿站。
风餐露宿多日,终于到了一个能遮风雨的地方,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欢呼起来。
只是,这个驿站实在过分简陋了。
外围是一圈土墙,年代已久,好些位置都缺砖少土的。门前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纸破旧,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大门上的一块破匾,上面写着:扶新驿。
扶新?
从未听过的地名。
驿站里,传来喧哗的人马声。推开门,更清晰的声浪传来,飘来阵阵麦香气,这香气勾得孟如溪越发饥肠辘辘,狠劲抽吸着鼻子。她们随着差役走了进去,先是看到个四方的院子,左右角种了颗大槐树,繁茂的枝条往墙外伸出去。
院后是几排屋舍,一排十来个房间,前边都住满了。
来客都是些走马商人,看到流人队伍便立刻转身回屋,跟躲瘟疫一样。
差役将他们领到后院,声浪渐小,也没了灯光,越显得漆黑。
到最角落处,分了房,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房里只有一扇小窗,很暗,看着阴森森的。还未进去,孟如溪便闻到了一股陈旧味,混合着发霉的臭味。刺鼻的味道引得她忍不住想要咳嗽,往里走,就看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