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反应,双臂一捞将人打横抱起,径下车,直往城楼上去。
围观百姓瞬间沸腾了。
女子捂嘴尖叫,感慨宋业帅气,于淑慎好命;男子有的抱怨命不好,有的暗中记下宋业的一举一动,打算回去之后对自家媳妇使一使。
“狗贼,放我下来……!”
一众艳羡的目光下,于淑慎费力拍打着宋业的肩膀。
男女之力悬殊,何况她病弱体虚,力气更要减上大半,打到宋业身上跟蚊蝇叮咬差不多。
宋业步伐不疾不徐,口吻不紧不慢:“宠妃宠妃,当然是要宠着了。爱妃莫觉不好意思,马上就到了。”
越过最后一阶石阶,风光陡然转换,一个直挺挺的背影闯入眼眸。
于淑慎只觉有数不清的银针刺入心头,生不如死。
猛然一口腥甜喷洒而出,温热的血打在皮肤上,却温暖不了遍体的冰凉。
宋业的双臂稳得出奇,没有因腥晦而抖动半分,步履更是稳健,步步向风中残破的人影靠近。
行刑人望见他来,趋身来行礼,手里尚握着闪着光辉的割刀。
阳光在刀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束,刺痛了于淑慎的眼,她拼劲气力捶打着宋业,不断呼喊着刻在骨血里的名字:“袁曳……袁曳!”
迎着光而立的身影缓缓回眸,眸色冷漠,语气凉薄:“来看我笑话么?”
满腹的话堵在喉咙里,只余低声的啜泣。
是啊,如今在他眼里,她是天底下最面目可憎之人……
说到底,这都是她自己选的,现在又来装什么无辜?
她闭上眼,不敢正视那道灼人的视线,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城楼这般高,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她这便去陪他。
袁曳转眸不再看她,举目遥望夺目的红轮。阳光明媚,天清气朗,可惜……日后再也看不到了。
沐浴在日光下,痛楚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欲把这生他养他的京城的气息留在心底。
“爱妃,不想和他道个别么?”
那厢上演苦情戏码,这厢作为观众的宋业乐开了花儿。
他垂下双臂,放于淑慎落地,“去吧,朕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
双脚踩地的瞬间,于淑慎脱力跌倒,但与那人道别的信念支撑着软绵绵的躯体,她缓缓地、一点点地挪到那人面前,话未出口泪先落。
“哭什么?”对她,袁曳总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穿金戴银的生活不好么?”
“生不如死……”
心上人近在咫尺,坚如磐石的心终是碎裂了。
她探手抚上他遍布血污的脸颊,“你放心……我不会独活的,我会到九泉之下赎清这一身罪孽……”
手心落了空,他干脆地扭转脸颊,“我不需要你赎罪,因为……”
他斜看着她,“因为你让我感到虚伪、恶心。”
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于淑慎不愿再花时间去辩解,她重新附手上去,一寸寸描绘着那双英俊的眉眼,“欠你的,我一直记在心里……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会一直等到还清的那一天……”
“袁曳,我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了……”死亡赋予了她莫大的勇气,“你对我的情意,我明白。而我对你的情意,不比你少一点……我亦心悦于你……”
“我知道,我不配。你且当我没说过吧……”
再一再二无再三,袁曳禁不住再信一回的下场了,“是,你不配,所以我只当没听过。”
整个袁家都陪进去了,他什么都不剩了,还如何回应她的爱意呢?
意料之内的结果,与其说伤心,不如说释然,她没有遗憾了。
行刑人抬头望了眼烈日,小心凑到宋业身后提醒:“陛下,午时已到,该行刑了。”
宋业挥手示意他返回原位,随即上前扯回于淑慎,顺便和袁曳做最后的道别:“二公子,一路好走。”
话毕,高喝道:“行刑!”
城楼上下刽子手分别就位。
下边的刽子手俱抓起烈酒猛灌一大口喷向弯刀之上,而后挥刀瞅准一根根粗细各异的脖子;上边的刽子手则活动了活动手腕,举刀上下打量待宰羔羊的躯体。
于淑慎不动声色瞥向城楼边缘,暗自寻找着脱身之机。
天助她也,宋业竟松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她拔腿就跑,即便心口疼痛难忍,也未有片刻停歇。
宋业后知后觉,放声呼喊守城士兵:“来人!拦住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