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抵在她的喉间,紧紧贴着她的肌肤,轻轻一动,剑尖便会划破她的喉咙,见血封喉。
万枝站在圣地边缘的石阶上,看着纷扬若雪的拂灵花海,眼皮都未动一下,冷淡无视抵住她命脉的长剑,以及持剑的来者不善的人。
她累了。
真的累了。
约莫惊吓也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短时间经历了神秘莫测的紫袍男子徒手炸天石、敌友难分的绝美幻影控制她的身体、历代守护千年的灵塔圣地毁于一旦……接连不断的冲击,令她瞬息之间承受力倍升。一柄要取她性命的剑而已,比起前几件事,算得上友好了。
她更关心灵塔圣地……
作为一个世代守护灵塔圣地的乌犀族人,万枝很清楚,灵塔圣地被毁,意味着什么——神力枯竭,世间再无神明护佑云京,压在碧沧海的妖魔顷刻便可破塔而出,天地供万物生的灵力将化为污浊,世人或体弱短命,或沦为妖魔猎物,不消百年,怨灵灭世,云京倾覆。
万枝能预见她要死了,或者说,能预见她和所有人一样要死了。
无论是失守灵塔圣地被罚而死,云京倾覆和天地万物众生同殉难,还是今夜被一柄长剑刺死,于她而言,早死晚死并无差别。
万枝忍住上涌的血腥气,调转灵力,注入塌陷的灵塔圣地。
可即便她未受伤,她的力量也不足以与炸毁灵塔圣地的力量相抗衡。
源源投入塌陷地的灵力,犹如一缕自不量力的风试图拉住山峰崩塌,无法挽回颓势。
与此同时,持剑人觉察到她的动作,似被激怒,一声清脆剑鸣,直刺万枝:“还敢毁灵塔圣地,拿命来!”
这一声喝斥,把万枝的注意力从塌陷地拉回了些许,哪只狗眼睛看见她在毁灵塔圣地?!
更引起万枝注意的是,那柄剑好像被什么挡住一样,再迅猛地对她的身体刺来刺去,就是刺不进她的肌肤分毫。
万枝疑惑偏头,顺着剑身,望向持剑的一端,见到了一张布满震悚的俊脸。
这种神色,万枝感同身受。
不久前她被击飞乃至后面遭遇的一切诡异事,她也是这样震惊和毛骨悚然。
相比之下,持剑杀不了她,都不算什么了。
万枝看着对方不信邪似的耍了一套又一套剑招,时而点剑而起,轻盈如燕,时而剑法奇幻,矫似银龙;时而剑光闪闪,骤如闪电,长剑裹挟强横的灵力,一招招劈向万枝。
万枝看得出来对方出招的杀意和不留余力,磅礴剑气击碎了纷扬落花,不断下坠的拂灵花更多了,扬扬洒洒,似鹅毛飞雪。
依然伤不了万枝。
万枝打量片片飞花下,不断出招、不断被阻、又不断出新招的男子。
那人发间一支碧绿竹簪,面如冠玉、目似点漆,眉眼凌若霜雪,薄唇微微翘起,既似无情又似多情。舞剑的身姿飘逸、行云流水、肆意潇洒,一举一动皆似墨画。
俊逸出尘。
倘若不是他要杀的是她,倘若不是在快成废墟的灵塔圣地,万枝甚至想给这一段剑舞拍手叫好。
怎奈看戏似的念头未能持续太久。
万枝望着兀自耍剑的男子,恍惚似穿透了他的身体,荒谬地看到了他身后一叠叠千变万化的幻影——
幻影画面飞速转动,从男子杀招变舞剑到他和她化敌为友;从躲过重重围捕到携手逃出中洲;从互相照料到同回他的宗门寻求庇护;从相伴走遍十二洲到历经磨难沉冤昭雪;从他和她修为大进到……喜结连理?!
万枝惊慌闭上眼,荒唐!
荒唐!
初次见面的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她会和他结为夫妻?!
就在她闭目凝神之际,她的灵识好似进入了一片空旷又密闭的空间,白茫茫一片,身体好似化为虚无,似行走、又似飘荡,飞到了空荡荡的空间一处微微闪动金光的地方。
万枝又一次被震惊了。
天石?
被炸毁的天石?
怎么在这儿?这儿是哪儿?
天石上的金光减弱,渐有字迹浮刻于光滑可鉴的石面上:初遇。
灵塔圣地逢变故,乌犀族后人万枝遇见北洲司皇第一宗门玄宗首席大弟子牧北野,牧北野受命驰援灵塔圣地,误认万枝为贼子,幸有灵塔圣地庇佑,不打不相识。
字迹变化:相识。
牧北野得知万枝乃乌犀族后人,摧毁灵塔圣地者另有他人,愿协万枝查明真相。牧北野亮明身份,他乃神脉后代,始终无法继承旧神神力,玄宗命他来中洲寻求成神之法。灵塔尽毁,历代旧神神力溃散,万枝身为灵塔圣地守护者,临危受命,须寻新法助神脉后代继承神力。万枝和牧北野解除误会,冰释前嫌。
字迹再变:危机。
云京十二洲追责万枝,误判万枝监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