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大街几乎无人。
马车早已被店小二准备妥当,停放于客栈前,李泱站在石阶上,看着马夫搬来马凳放好,请她上车。
她刚撩起淡紫色长衫,脚下未动,便听街尾一串马蹄声。
来者着小兵布衣,纵马疾驰过街,他神情颇急,对着她振臂高喊:“且慢!大小姐且慢!”
李泱身形顿住,心下明白一定是赵霁决定要送她个人情,以后若能成事,在瑞王跟前也算大功一件,所以他这才派人来了。
于是她神情自若,拂袖站好,看向小兵。
小兵气喘如牛,到近前飞身下马,双手递上一块鎏金令牌:“赵大人连夜向潭州递书,向王爷引见大小姐,今已备好车马人手,送您去往潭州。此为潭州云梦泽手信,望大小姐收下。”
李泱接过手信,随小兵去了赵府。
赵霁站在门边相迎,还是一身织金竹纹长袍,骨瘦如柴的模样:“大小姐,我因据守关要,不能同去,我手下有小将吉平,将护送大小姐前往云梦泽。”
李泱乘坐赵霁安排的车马向潭州去,因有手信,故而一路通畅无比,不过一日夜的功夫,就抵达了云梦泽。
云梦泽有一名楼,名为凤凰台,离瑞王寓所不远,李泱下榻于此。
凤凰台依水而建,构造精巧,在高台望下去,能瞧见大半个云梦泽,她便懒懒地倚着栏杆看那水连水雾蒙蒙的景象。
瑞王府的人来请了三次晚宴,她没搭理。
但李泱知道,瑞王不是沉得住的性子,她不去参宴,很快瑞王就会自己来见她。
“请小二上美酒来,贵客将至。”李泱吩咐。
瑞王近日被连下几城,正心急得很,李泱人已经到了云梦泽,却不去府上,他干脆撇下晚宴,骑着马就来了。
李泱正襟危坐,眼前摆着一壶千金的醽醁酒,瑞王被侍从引着推门进来时候,正看她自斟自饮。
他不免有些不满,又不得不笑着开口:“本王在府中设宴相邀,你不肯来,原来是在凤凰台偷酌好酒。”
李泱幼时见过瑞王,那时他眼神暴戾而不自知,如今的瑞王终于将那些暴戾藏了下来,但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瑞王自顾自带着一名护卫进来,在李泱面前落座。
“宴会嘈杂,我喜静。”
瑞王低头看着身前已经斟满酒的玉杯,笑道:“大小姐早料到本王会来。”
他宽大的手掌伸出,还未端起杯子,身旁的侍卫连忙从袖口抽出银针,低声道:“王爷,还未验毒。”
瑞王皮笑肉不笑地抬头看了李泱一眼,斥责道:“多嘴,本王自然信得过神氏。”
李泱自顾自喝完酒,又斟了一杯,脸颊已经润红,她瞧着侍卫犹豫不决的动作,笑道:“王爷贵体,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瑞王口中虽说了信得过,手上却始终没有端酒,侍卫便趁机验了毒,银针进出,光亮如新,他才又袖手垂头在旁边当哑巴。
李泱一手支着下巴,笑意不达眼底。
她原就猜瑞王多疑,所以特地倒了杯干净的酒水给他,看他还能验出什么花来。
瑞王这才端起玉杯一饮而尽,侍卫为他取酒壶斟酒,但因酒壶中的酒李泱也喝了,这回的酒便没有再验。
“请这位侍从退下罢,”李泱等他倒好了酒,伸手敲了敲自己酒杯下压着的信封,“我与王爷话话家常。”
瑞王没有任何表示,复又端起玉杯,小口酌饮。
他的侍卫便依言退下,并关好了门。
就着左手边烛火灯台,李泱捡起桌上的信封,慢条斯理拆了起来。
信纸被展开,定睛看去,昏黄的光晕下,照出那分明只是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
瑞王脸色刹那变得难看,声音有些沉怒:“这是何意?神氏莫非戏耍本王?”
李泱清贵的眉眼在跳动的灯下时晦时明,她勾唇笑笑,将信纸随手一抛,对瑞王的恼意置若罔闻。
“神氏不会戏耍王爷,”李泱道,“可我已经不是神氏的人了。”
瑞王神色大变,扶着桌案要起,张嘴要呼喊侍卫,却只呕出一口殷红到发亮的鲜血,喉口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只能发出粗粝的“咿呀”声。
接收到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李泱慢悠悠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补刀,这还是跟紫阳那个刘有财学来的,虽说仓红散的毒性霸道,但是一刀过去总令人更加安心。
她用匕首尖凌空在瑞王胸膛前比划了两下,对瑞王道:“我也是头回做这样的事,刀好像不够锋利,王爷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瑞王手脚并用,奋力想向门边爬去,却被李泱一脚踩住了衣角。
“这酒里的是仓红散,世上已经没有解药。”
瑞王如今并不想知道这些,他的护卫们全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