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千道一万,大家现在在一条船上。一个有本事的人总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太守果然想起他的身份,登时眼睛一亮,百八十个小九九涌上心头。待到目光落在少年的侍从身上,复又想到自己的处境,被抽空精气神般蔫巴下来。
现在连命都在对方手里,谈何卖好裴家,官运亨通?
“既然大人知道在下的身份,倒也方便了。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傅惊梅走到旁边的椅子
坐下,泰然自若,“我有一计解眼下之围,大人愿不愿合作?”
……
过了许久,太守从思绪中惊醒,踌躇道,“兵行险着,或可一试。只是这样的能人,又去哪里找?”
“大人不用忧心,只要您能坐镇城中,调集百姓,其他事情尽可以交给在下。”
傅惊梅起身行了一礼,如来时那样轻轻巧巧地离开了。留下满室人面面相觑,不敢发出半声议论,唯恐被人听了去。
深夜,城墙在月光下闪着死灰的微光,如同濒死巨兽的脊骨。乌云缓慢移动,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凹槽投下阴影。
镇北军的将士不会对任何异样掉以轻心,城门内是一片死寂,也是升官发财的捷径。每个夜巡的士兵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注视着,等待着。
任何有经验的斥候都善于攀爬,这些潜行的大师拥有轻便的身手,灵敏的反应。打从持久战的第一天起,小秦将军就告诫他们盯紧城墙,防备斥候从城墙溜下。他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响动都未曾放过。
可那只是个影子。
影子极其纤细,随着光影缓缓摇动。士兵揉揉眼,觉得自己大概是太过疲惫。这些天已经错认了不少次,不可能是人,大概是长在城墙缝隙中的小苗。
月影移动,那影子不在了。士兵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换岗。
紧贴墙壁的影子迅速动了起来,如同吐丝而下的蜘蛛。等到换岗的人再次望去,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军营中,草丛的抖动引起了士兵们的警觉,瞬间几个矛尖对准。
“喵——”
圆滚滚的橘猫一闪而过,几下跑到黑暗中不见踪影。
“贼猫!”士兵骂道,“吓老子一跳!”
“准备好了吗?”
城楼上,傅惊梅问完太守,看着他神情变幻莫测,也不催促。其实那日自己说的本也不是什么退敌之计,只是让信使突围求援的方法而已。而他们这行人也能抓住机会趁乱离开,是互惠互利的买卖。
她又不是神,几万大军围着,城里只有不到五千的守军。一边是镇守边关的铁骑,一边是疲敝懈怠的城防军士,绝对的力量悬殊,张良在世也难翻盘。
另一边,太守心里也打鼓。
这个少年说得对,如今皇帝脱困,整顿兵力,谁胜谁负还很难说。自己若是公然迎敌,便是再无转圜之机。不如赌上一把,先让人把消息送出去。
横竖城中还不至于弹尽粮绝,若是左右等不到援军,自己再卖个破绽投降不迟。
太守狠狠闭眼,“开城门!”
城墙角楼上,负责传讯的士兵用力拽上木桩,拼尽全身力气撞响铜钟。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破空而来的冷箭,惊得士兵长枪落地,鸟雀长啼乱飞,秦越大惊失色,摔了帘子抢到前方,耳目所及之处,明晃晃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怎么回事!”他怒吼。
他的话像被谁钳住,活生生塞回嗓子眼,眼前的一切实在匪夷所思。秦越搜肠刮肚地回想着所有学过的兵法,没有一条对得上此时的场景。
四边城门大敞四开,里面点着无数灯烛,亮如白昼。门口有仆役打扮的人安然洒扫,仿佛此时不是午夜,他们也没有被大军围困,而只是个普通清晨。
这情景太过诡异,无论是城中节日般的胜景,还是那些人旁若无人地神态,都瞬间超出了将士们的理解范围。但这还不算完,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歌声,直往人耳朵里钻。
唱的是北地思乡的曲子,在幽清的夜里格外哀怨凄厉,听得人心里又是发酸又是发毛。
那些将士们久经沙场,什么样的血肉横飞都不能让他们皱下眉头。可眼前的场景透着股妖异,热闹又阴森。
能统领人马辅佐父亲,秦越也不是一般人,很快缓过神来。
“列阵进攻!两队精锐左右包抄,注意脚下!”
对方摆出这龙门阵,极有可能是想诱骗自己冲进去,然后在城内布下陷阱,将人困杀。秦越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马上觉得那些装饰歌声不过是拙劣的障眼法。
各队士兵领命而去,很快结阵逼近城门,一路上并未遇见半点陷阱滚石。秦越本该庆幸,却不知怎的,心头的不妙预感越来越强。
“快撤!”
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