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事是真的吗?”大虎用尾巴扫她的脸。
“谁知道呢。”傅惊梅叹,“这么个穷乡僻壤,确实难和江陵扯上什么关系。但万一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就说明我外祖父的死必然有蹊跷。”
裴柔之斩钉截铁,“他一生只用红丝砚,早年还曾写文斥花泥砚穷竭民力,庸俗不堪。书房里又哪来的花泥砚?”
“说不定是驿馆摆的呢?”大虎嘟哝。
裴柔之轻嗤一声:“我外祖是何等样人?驿馆的东西也拿去乱送?”
“你到底想说什么?”霍伯彦不耐烦了。
“外祖死前一定见过什么人,花泥砚应是那人送来的。”
话虽如此,可仅凭着一个砚台能查到什么啊。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的不过的砚台样式,除了料子好,实在没有可取之处。
样子平白无奇,刻字千篇一律。想来当年江陵能随手送与一位普通妇人,也不可能是留什么玄机在上头。
傅惊梅能想到的,裴柔之当然早就想到了,所以她也只是拿着那砚台发狠。
“先别想了。”最后还是前面赶着驴车的霍伯彦说话了,“明早就要进城,到时候和小毒蜂他们会合再说吧。”
从修家庄跑出来,傅惊梅他们兵分两路,约定在雨光城会合。没想到半路平生不少波折,比预计足足晚了十几天。
现在傅惊梅都不敢照镜子,他们几人路上风餐露宿,夜奔晓行,个个折腾得不轻。连出门恨不得八抬大轿撒花瓣的裴柔之,都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等进了城,第一件事必定是先好好洗个澡,傅惊梅擦了把脸,努力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抛在脑后。
雨光城并不算大,也不如何繁华,唯一有些名气的是鸭油酥烧饼。傅惊梅连着往肚子里塞了四五个,才舒服地泡在热水里,简直有种再世为人的幸福感。裴柔之则异常沉默,心事重重地往身上撩水。
傅惊梅安慰她:“先不说那个砚台的来历是真是假,哪怕是真的,也没准只是个巧合。你别想太多了,反而干扰了调查方向。”
裴柔之让整个身体彻底埋入浴桶,闭目长舒了一口气:“线索实在太少了,好不容易有一条,怎能轻易放过?”
傅惊梅也没话说了,这件事查到现在,实在是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她们大费周章地跑去江南,其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彼此心里都没底得很。
“你想从哪里查起?” 傅惊梅问。
又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裴柔之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
“先去查查卷宗吧。”
四十多年前的事,纵使江陵的死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到了如今,那些人和物大多已不可察。何况其中内情复杂,多方势力遮掩下哪怕查出了什么,也多半是烟雾弹罢了。
只是江陵偌大名声,又是朝廷重臣,卷宗中总不会毫无记载。与其兴师动众地四处找人,不如去看看当时的卷宗,兴许还能窥得些许端倪。
计划已定,又停留了几日与小毒蜂等人会合,傅惊梅和裴柔之伪装成前往江南投奔亲戚的年轻夫妻,一行人径自往江南去了。
他们这边有惊无险,另一边的秦牧日子却很不好过。
他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流年不顺,先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祥瑞被迫进京不说,连女儿肚子里的皇孙都没保住。回来后又被一个小小商人咯了牙,折腾出扰边的麻烦。到了现在,更是毫无缘由地被裴家咬住。
裴家的阵仗全然不似从前的小打小闹,连秦牧这样见惯风雨的人看了都有丝隐隐的心惊。只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找到了事情的缘由。
一想到多年来苦苦寻找的线索就藏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甚至大摇大摆地在北地扬名,秦牧就气得连着几天无法入眠。
最折磨人的,不是遍寻不得,而是只差一步却生生错过。这种巨大的落差足够将任何一个人逼疯。秦牧甚至想要不顾后患,派人屠了那个看似鸟语花香的修家庄。
可他不能。
如果裴淑手里真的有那东西的线索,激怒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那女人能诈死逃出来,其心机手段都不能小觑,修家庄是他们手中为数不多的把柄,一定要好好攥牢了才行。
“夫君,折子又被打回来了。”郭芩的眉间全是忧色,最近日夜熬着,她也瘦了一大圈,“江南那边已经有流言了……”
“这些年我身上的流言还少吗!” 秦牧心浮气躁地打断她。
“可这次的流言……”郭芩看了眼丈夫的神色,咬了咬牙,“是说咱们克扣朝廷军饷,瞒报死亡的兵士。”
秦牧心头巨震:“裴家是怎么……”
他仿佛一瞬间明白过来,恨得一脚把脚边的炭盆提到一边,转头在屋里找刀,“是裴淑那个贱人!”
吃空饷的事,除了极个别自己人,就只有当初的武安侯知道。裴淑又是他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