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丈夫脸色愁苦,原先那点踌躇立时做不得数了:“不若派人找个由头将修家庄封了,让他交钱来赎,不怕他不现身。”
秦牧立时高兴起来:“这倒不难,叫左今去办即可。只是商会那边我已应允,到底不好出尔反尔。”
秦夫人莞尔一笑:“平关城里夫君就是王法,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商会的人还会为了他违拗夫君吗?”
秦牧细想也觉得有理,抬高声音唤来小厮,叫其速去请左今先生来。
左今虽年纪不大,却已经跟随自己多年,数次于危难艰险中献出良策助自己脱困。难得的是他忠心耿耿,颇识进退,从不向自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如今算是自己身边数得上号的谋士,军中机密与他不便言说,但这些事却是常常交给他办的。
左今半夜被叫起,面上没有丝毫不快,站在秦牧面前仍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听罢对方的要求,儒雅的眉眼没透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恭谨有礼地应下后,仍如来时那般去了。
一小厮看着他的背影,不无羡慕道:“左先生可真受倚重啊!也不知你我有没有这样的造化。”
另个小厮哼笑:“你?算了吧!左大人连半夜被叫来,踩得地砖都与平日一样。这份心性哪是普通人可比的!”
秦牧每次召见左今,他都恭恭敬敬地一路行来,每一步落下,踩上的地砖都分毫不变,其严谨细密可见一斑。两小厮见他半夜睡梦正酣时被叫醒赶来,脚步依旧半分不乱,心中都钦服不已。
左今没有理会旁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关好了自己的房门后,缓缓拿起布巾擦去两鬓结成冰的水渍。方才被人叫醒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他索性叫人提了井水来匆匆洗了把脸,这才维持住一贯的清醒。
想法子查封修家庄么……左今独坐案前,对着孤灯一豆。
修家庄的一天从食堂开始。
如今庄中的主食是红薯粉和土豆粉,面食减少到了三分之一。大家对此习以为常,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人,都知道储存粮食的重要性。
在这方面,庄子里的人和傅惊梅一样斤斤计较,像个不肯放松金币的守财奴。
程川吃过早饭,正磨了墨,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手下的小会计撩开帘子,探头探脑:“川哥,杰哥给你带个话,说他中午请你吃饭。”
临近年关,如今外面的铺子和人情打点全是孙杰在管,他每天忙得连见阿舟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会跑来请自己吃饭?
心中奇怪,手头的账就有些做不下去了。程川起身在房间里转悠开来,下意识地走到一幅画前,用衣袖擦拭起了画轴。这已是他的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事,总能通过这样反复的擦拭平静下来。
画上没有别的,只是一大束怒放的白玉兰,挺胸抬头地立在春光里。
其实他早该放下的,梅花开在冬天,怎么会是春天的花呢?只是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情是想不开的。且越是明白,越是无法释怀。他所能做的,就是为她守住这个庄子,长长久久地守下去。
程川洗干净手上的墨迹,坐上马车去了平关城。孙杰如今一半时间都住在城中的宅子中,那地方十分隐秘,平日里前门做的是引人注目的奶茶糕饼生意,实际后面的宅子另有玄机。
程川下了马车,熟门熟路地在店中落座,张口点了自己爱喝的杏仁奶茶。不一会就看孙杰手下的小子对他挤了挤眼。
见此情形,程川心中便了然了三分,这次见面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而且多半见不得光。
他有了思量,便掏出蓝底荷包来结账,又向小二大声问了茅房的位置,一路七扭八拐地敲开暗门,钻了进去。
“找我干什么?”程川嫌弃地踢开门口的臭袜子,对不修边幅的好友道。
孙杰语气沉冷:“姓秦的老狗要对庄子动手了。”
“什么?”程川被这消息震得不轻,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你别胡说。”
“胡说,我能拿这种事胡说吗?”孙杰把桌子拍的啪啪响,“眼见着那老猪狗把鼻子拱到咱门口了!”
“这事儿你听谁说的?”程川仍是有些疑虑,他不怀疑秦牧用心险恶,只是总不能听风就是雨。
孙杰眼神游移了一瞬,摆摆手:“我自有门路,你就别管了。反正这事是真的!”
两人从小长大,程川又心思细密,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站起来,哗啦一声带倒了筷子,稀里哗啦滚了满地。
他却也不觉,口中只问:“你什么样的门路,能探得到将军府里的事儿?还不快说!否则我告诉东家,有你好受!”
孙杰心中连连叫苦,嘴上仍只是推脱:“六子你别问了……”
程川厉声道:“难不成对方是将军府的人?”
看着孙杰蔫黄瓜一样垂了头,显是默认了。程川气得攥紧拳头:“你疯了?和将军府的人来往?这事儿东家知道吗?”
孙杰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