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长明,意味着香火不断,福寿延绵。
孩子们被大人嫌弃地赶出门,大呼小叫地喊来自己的小伙伴。有的聚在一起比试抽陀螺,有的跑去看杀年猪,还有些捏着大人给的铜板,跑去庄里唯一的“小卖店”。
小卖店的老板此时也在自家院里切腊肉,看见孩子们来,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些孩子们便乖乖跑到插着糖葫芦的草把子前,数好铜钱放进箱子,再睁大眼睛,想挑支山楂又圆又大的。
修家庄治安极好,人们干脆都开着门,有什么缺了少了的,还可以互相借点。
成婚不久的小妇人头上还戴着红绒花,看着没褪干净的鸡毛,走进了对门的老婆婆家,再出来时鸡已经白白净净了。
小妇人走了几步,一扭身又折回了老婆婆家:“婶子,咱们一起过年吧!多热闹!”
老婆婆家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小夫妻也是相依为命。既然有缘来了庄里,做了邻居,怎忍心看她冷冷冷清清?
老婆婆愣了半晌,用衣角抹去眼角的水光:“哎!”
她转身从拔下的鸡毛里挑出几根漂亮的翎羽,递给一旁眼巴巴的孩子:“给,拿去玩吧!”
那孩子接过翎羽爱不释手,高兴地说了声:“谢谢奶奶!”就拔腿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在一个院子前停下脚,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般给小伙伴炫耀:“你们看!这下咱们能再做一个毽子了!”
这里是专门给孤儿们住的宿舍。
修家庄里的孩子中,孤儿才是大多数,可是人一多,好像也就不觉得如何孤独了。孩子们平时上学玩耍都在一起,情分和外面的兄弟姐妹没区别。
同样是做工,庄中给孤儿的工钱,比有父母的孩子多上三成。这多出来的部分,都记在庄中的公账上,等他们到了及笄的年纪,庄中会连带利息一起发放。那时他们已经有了基本的理财观,这点小金库能让他们有些底气,不比有父母的孩子过的差。
孩子们捏着鸡毛,急吼吼地往大钱里面捅。另一帮孩子已经玩起来了,鸡毛毽上下翻飞,笑声隔了很远都听得见。
比起外面,主宅的热闹自然更胜一倍。
院子中央的那棵巨大的蓝雾花树被梯子团团围住,阿镜正指挥着几个小子爬上爬下,悬挂形态各异的花灯和彩带。
阿影则带着几个小丫头围在窗前,聚精会神地贴着窗花,红纸上隐约是只圆润的猫,望着悬挂的鱼,神态悠闲地舔着爪子。
甘草带着几个女孩,抱着大大小小的攒盒穿过游廊,给各个房间都放上一只。今晚留宿在主宅的人会很多,零食可不能缺。
闻天语则微微有些紧张地带着两个汉子进来,将几个不大的箱子放进库房,那里面是今晚的爆竹和烟花,不能大意。
小厨房里,程舟戴着头巾,将男孩女孩们使唤得团团转。打年糕、揉面、拨蒜、切葱、泡蘑菇、片肉、剔骨。一把把厨刀在他们手中飞舞,灶膛烧得红火喜人。
“这玩意还有多久?” 瘫在梳妆台前,傅惊梅僵着张脸,含糊说道。她的脸上糊了一层介于黄白之间的糊状物,看起来实在有碍观瞻。
“大约再等半炷香的功夫吧。” 旁边同样看不清面目的裴柔之开口,“重楼说这款七子白面膜得敷够时辰才行。”
傅惊梅听着外面的热闹,心中蠢蠢欲动:“弄完这个,是不是就没了?”
裴柔之的话击碎了她的幻想:“还要泡兰汤。”
“不是都洗过澡了吗?” 傅惊梅抓狂。
“洗澡是洗澡,兰汤是兰汤。” 裴柔之用一种“你真粗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可是修家庄的主人,中午的新年大宴多少人等着看你呢!不讲究点怎么行?”
傅惊梅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柔之聊天。
除夕夜,所有人都要回家,和最亲近的人一同守岁。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也在修家庄中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傅惊梅觉得,与其搞什么形式主义,不如放他们自己聚起来吃年夜饭。
于是傅惊梅干脆把新年大宴安排在了中午,一切从简。为了不耽误大家晚上的正餐,中午大宴上全都是些好看、好吃、却不顶饱的菜色。重头戏还是傅惊梅的发言表彰,还有给大家的红包。最后共饮一杯屠苏酒就算完。
傅惊梅本以为自己能在白天四处转转,没想到刚起床就被裴柔之气势汹汹地堵在屋里。她显然早有准备,带了一整套殷红的新衣不算,连配套的鞋子腰带都准备好了,没给傅惊梅留半点选择权,看样子不把自己剥下层皮誓不罢休。
一套毫不留情的组合拳下来,傅惊梅泡在兰汤里已然认命。裴柔之先一步出去弄指甲了,留下她和大虎在这里继续泡着。
傅惊梅在脑子里默默念叨起中午的发言稿。大虎则泡在旁边小一点的盆子里,舒服地哼着歌。
这几天霍伯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