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傅惊梅睡得很不安稳。
其他人就地扎起帐篷,拿出庄子上特制的睡袋,很快睡熟了。守夜的人烤着篝火,凑在一起喝点酒驱寒。
傅惊梅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过夜,心里发虚。反正第二天她可以在马车上补眠,就睁着眼睛盘算接下来的安排。
大梁朝建国已久,对西域的贸易曾经非常兴盛,有过发达的陆地商业网络。直到近五十年,西面的吐蕃兴盛,截断了原本的商路,胡商们只好改道草原,和胡部形成了某种互相依存的关系。至于大梁的海上贸易,范围还仅限于南洋各国,大小船只往来运送沉香、丁香、龙涎香等珍贵香料。
也许是本朝风气使然,朝廷也愿意通过互市缓和与胡部的矛盾,只是参与互市的私商必须持有官府特制的符传。这难不倒傅惊梅,她运送的货物量不大,又在郡守府混了个脸熟,自然没费什么工夫就拿到了符传。
铁、兵器、马匹、铜钱之类的违禁物品她当然不会带,盐也算是受管控的物品之一,带不了太多。但准备良久的傅惊梅自然也有对策,她对自己的商品还是很有自信的。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尖利的马嘶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惊醒了她。
陈弘昨晚守前半夜,所以天才刚蒙蒙亮就爬起来,指挥着其他人烧水喂马。看着其他人还没醒,他也乐得偷会懒,四下看着没人,掏出东家给他们配的新刀左看看右瞧瞧。
看看这银滑如镜的刀身,都能跟军中大将那些千锤百炼的佩刀相比了,虽然队伍中的护卫都佩上了新刀,可这样好的刀也只有他和杨晏才有。
炼钢是庄内的最高机密之一,陈弘自然不可能知晓,只以为刀是东家花重金请巧手工匠打造的。这无疑让他和其他护卫多了一重感激,觉得东家对他们有知遇之恩,毕竟如果不是认可他们的才能,如何会以宝刀相赠?
就这低头的工夫,陈弘再抬头时,只见前方已悄无声息地立了个手持双刀的高大身影。那人背对阳光,面容服饰皆看不清楚,但这样大开大合地拦在他们的路中间,想也知道来者不善。
陈弘家中世代走镖,什么事没见过?当下也不慌,和身边几个护卫对视一眼,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握紧了刀柄,警惕地打量起对方来。没想到,那人对绕着他形成包抄之势的守卫们视若无睹,站在原地没动,只死死盯着他。
陈弘心里一紧,暗道这番怕是遇上了硬茬儿,对方既如此托大,必定身手不凡。当下他更是提点起十二分精神,静等对方动作,谁知那人竟就僵持在那,既不说话也无动作。
此时,后面守着货物休息的杨晏也匆匆赶来。见此情形,心知来人恐怕非是要下死手,多半只求个买路财。他往来南北多年,熟知这里面的门道,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用绿林道上的黑话问对方有何目的。
谁知对方听了,仍旧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这下杨晏和陈弘都有些摸不到头脑了,还是杨晏眼睛尖,发现那人的视线一直随着陈弘移动,似乎是在看着陈弘...的刀。
正在僵持之际,那人对着陈弘开口说话了:“把你的刀给老子。”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是从胸腔发出来的,带着股微微的鼻音。说话方式生硬又暴躁。
混他们这一行的,刀就跟命差不多。陈弘毕竟年轻些,一听对方要自己的刀,又是这等语气,立刻下意识认为他在挑衅,不等杨晏出声就冷哼道:“要我的刀,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取!”
那人竟不多说一字,陈弘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像支离弦快箭,骤然欺身向前。陈弘这等镖局练出来的好功夫,连那人衣角都没碰到就两眼一黑,被打晕了过去。
周围的护卫都被他的身手震住,可他们也曾常年在生死线上讨生活,二话不说拿起刀剑,把这人团团围住过起招来。那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身手迅捷招式狠辣,一会功夫护卫们都被他揍翻在地,哀嚎阵阵。
杨晏也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人只要陈弘的刀,并没有歹意。那些护卫们也都只是被打在痛处,却没伤了筋骨。他正想上前与之攀谈,就见东家的帐帘一挑,钻出来两个人。那人也察觉到动静,闪电一般回头望向帐篷。杨晏见状,心中叫苦不迭,东家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
傅惊梅听见附近的刀剑声时就拉着阿镜躲在帐子里了,她们不会武艺,出去也是添乱。但是有大虎在,倒是也对外面的情况清清楚楚。
傅惊梅觉得既然这人想要刀,就息事宁人给他好了。她听大虎说了这人没有恶意后,就不顾猫的反对,把它塞进了帐子的一个隐蔽角落,咬咬牙走了出来。
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傅惊梅,视线才落到他身上,就被吓得不清。
这个从天而降的人,脸上戴了个赭红阔口的萨满面具,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两颗虎牙,这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择人而噬的兽类。身上的衣服是简陋的原麻缝补的,看起来歪歪扭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