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买了食单,让她赚到第一桶金的冯远冯公子。
从庄门到主院的路上种了一溜的白杨树,这种树窜得快,栽下去没几年就笔直地长起一大片,对生长环境要求不高,还耐烟尘,最适合种在路边。虽然庄内少来外人,但毕竟秘密太多,又不能拘着客人不让看风景,所以傅惊梅干脆让人种了白杨树下去,美观还遮挡视线。
白杨身上树叶树皮都能入药,清热去肿。谁家有人上了火,或是生了口疮,常常取了树皮煎汤。又因为白杨树长寿,长得高而直,庄里的妇人们都喜欢带着孩子来这里记身高,在树上用小刀刻上痕迹,时不时就来看看,希望孩子和这白杨一样健康长寿,平安长大。
冯公子坐在马车里,把布帘撩开一条缝,看到的就是世外桃源般的情景。正值盛夏,庄子里是绿荫如盖,间或能看见往来的庄户,或是劳作累了的人躺在树下,草帽盖在脸上。他曾听闻这位修公子颇有雅兴,买了一大片地专门种植花木,不务农事,还以为他只是个书读多了的破落商户。
可是前段时间,在京城安顿下来的武安侯突然派人回平关城,在新开的香皂铺大肆采买,据说是他们带去京城送礼的香皂大受欢迎,特意派人再回来买些。向来关注城中动态的冯远立刻来了兴趣,亲自到那铺子去见识一二。
如今那香皂铺有两个开门,一边接待男客,另一边专门接待女客。冯远虽是商户,可也是金堆银堆里泡大的,进门就察觉到了铺子的不同寻常。从陈列摆设到商品摆放的细节,无一处不精细雅致,让他对这背后之人生出了几分佩服。
男士香皂造型丝毫不逊于女士款。全部由裴柔之亲自设计,木匠和银匠一同设计做模子。或是威风凛凛的猛虎,或是神骏无比的奔马,每种都精准戳中男性喜好,给予他们无法抗拒的心理暗示。连冯远都没能管住自己剁手的冲动,一口气选了好多。闻着令人舒心的香气,冯远想起了武安侯的动作,不由打起了这香皂的主意。
说实话,他并不指望能把制作方法搞到手。对他们这些靠势力和人脉吃饭的大商人,完全可以凭借四通八达的销售渠道,轻松获得丰厚的利润。所以听说香皂在京师很受欢迎的事后,他觉得不如由自家出手,买断京师、江南等地的贩卖权。
只是不知道修公子是不是个有大志向的,看他虽不涉足重要行业,崛起的速度却不慢。倘若这人真有野心,也好早早告知家中,防备些许。马车一停,冯远掂了掂手中的折扇,走下了马车。
傅惊梅得了消息,早让手下通知工坊和佃农,暂停手下的活计。她则换回男装等在主院门前,又置了屏风,让裴柔之坐在视觉死角,听他们的谈话。
说起来傅惊梅并没有真正见过冯远,上一次卖食单两人从未照面。因此表现倒是自然得很,两人分主宾坐下,阿镜端上了两杯冷泡茶。
夏天炎热,冰西瓜和冰棒再好吃也不能一直吃,傅惊梅就弄出了冷泡茶,反正庄子里有大量的硝石,喝点冷泡茶也不算什么。冰可乐自由的现代人傅惊梅不觉得冷泡茶有何稀奇,可冯远就不这么觉得了。
这个时代,冰还是只有贵族或是豪富用得起的东西,都是开了专门的冰窖,冬天取冰存到夏天用。冯远触到杯壁冰凉,就先有了三分吃惊,接着打开盖子,只见浅碧的杯中一汪寒泉,不见一根茶叶,却已闻茶香。
轻轻啜饮一口,冯远只觉清凉之气直冲灵台,香气高爽,回甘隽永。他难掩赞叹地向傅惊梅看来,先前的几分托大此时已完全消失了。
“修兄真是好雅趣,这白鸡冠竟能冲泡出如此风味来。”
这茶当然不是傅惊梅选的,她也正暗自纳闷呢。在她看来,冷泡茶是她们关起门来在家喝着解暑的,算不得本时空正统的品茶之道。阿镜一向妥帖,断不会擅自做主,用此种茶来待客,估计又是裴柔之的主意,也不知她是想干什么。
按耐住思绪,傅惊梅赶紧谦虚道:“冯兄抬爱了,拙荆素喜这些,不过献丑罢了。”
听说是人家夫人的手艺,冯远自然不好再问,两人客套了几句,就聊起了正事。这笔生意说来并不小,两边却没花太多时间就谈妥了。实在是傅惊梅本也在愁如何扩大销售渠道,现下冯远送上门来,主动提出除了北地三平之外,京师和江南地区的运货和销售都由他来负责。双方共同定价,利润五五分成。
心中细细思量,又假借更衣的机会出来和程川商量一番,傅惊梅就应下了这笔生意。两人一个有诚意,一个不贪利,皆都十分满意。于是又约定择日再见,共同找保人立契书。
商谈中,冯远边赞叹傅惊梅庄内景致,还不忘旁敲侧击她的下一步计划。傅惊梅对此早有成算,忙推说自己家有娇妻,只希望能美人美酒,享受四时野景。冯远见这位果然如他所料,是个胸无大志的,倒也安心下来。
见事情谈妥,冯远也不欲久留。委婉地推辞了傅惊梅留饭的邀请后,他如来时一样登上马车,沿着大路出了庄子,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