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李呈而来的还有一行蒲州兵,自柴镇斯以己之力为李呈断后,一路上,护卫李呈的骑兵也折损过半。
李毓宁坐在哥哥之后,她刚刚险些坠马,本以为小命或许就交待在这蒲津前岸了,现下虽死里逃生,但仍感胆寒。李毓宁环紧哥哥的腰,却发现哥哥身躯也在颤抖着。
“哥哥。” 说着,李毓宁便凑得更紧些,将脸贴在哥哥背上,“他们还在追。”
李呈只顾奋力挥鞭策马,他神经紧绷,顾不上回妹妹的话。只见他迅速将鞍侧的弓箭扯下,眼神不曾偏离前路分毫,而后将弓和箭袋别手交给妹妹。
“别怕。” 李呈打起十二分精神,尽力淡定地说。
李毓宁接过哥哥的弓,看着他的背影,将箭袋挎在身上,信心又增一成。她向后望去,那些随行的护卫一边策马,一边纷纷向后撑弓。
李呈的弓箭更大些,李毓宁刚要撑弓,发现自己手上的纱布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松散。她用牙齿扯掉手上的纱布,那之下的烫伤已然因摩擦被揉烂,但心中错综的愤慨盖过刺痛,李毓宁看向敌人,果断撑开了大弓。
... ...
废墟一般的战场仍回荡着骇人的杀戮声,视野之下再无一处幸免之地。原本粗粝的沙地由于被泼洒了大量血液,在厮杀中已然变得泥泞无比。血腥气和硝石味混在黑夜里,火光下的断肢残身四处可见,没人知道这场劫难究竟何时结束,犹如无间地狱。
柴镇斯仍旧挥刀拼杀着,他记不清到底已经砍杀了多少敌人,只觉视线里的自己人越来越少了。忍着臂上箭伤的疼痛,他不敢放松一点力气,因为他知道此时一旦泄气,今夜便再提不起刀剑了。
突然,一个踉跄的人冲到柴镇斯身边,他手无寸铁,周身也不曾穿着任何盔甲,跌宕着脚步一头栽在柴镇斯脚边。
柴镇斯只觉小腿被外力重重撞击一下,他猛地看向脚边,是一个濒死的西秦人犯倒下了。犯人的胸口已被刺穿,满嘴鲜血,他穿着囚服四肢布满剑痕,一头脏污的黑发沾满尘土与血痂,只有一双手还紧紧握着柴镇斯的脚踝。
“救我...” 犯人颤颤喃道,嘴里不停涌出黑血。
柴镇斯又挥刀砍杀了眼前的一个突厥兵,而后冲那犯人喊道:“其他人呢!”
只见犯人一只手抖动着指向不远处,还剩几个身着囚服的西秦人,正握着捡来的刀剑也无措拼杀着。
“你们不是突厥派来的吗!为何连你们也杀!” 柴镇斯蹲下揪起那烦人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脸前怒问。
“少主...未曾告知...突...” 血液随着犯人断续的声音一股股涌出,而他的双手此时却丧了力气,脖颈也软下来,表情迅速松解,一对瞳仁如浸了墨般陷入空洞的死黑。一句话还没说完,犯人吐了最后一口血沫便死了。
柴镇斯见脚边的犯人已去,他猛然提剑冲向那些还幸存的犯人间。
寥寥几个慌乱的西秦人犯虽挥着刀剑,但却谁人都砍,甚至因为过于恐惧差点连同伴都差点误伤了。
柴镇斯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下一个西秦犯人身前突袭而来的突厥兵,他挥刀与之寒刃相较几个来回,身后的三两西秦人犯也冲上前贡献助力,突厥人终是丢了性命。
还未等松口气,几个突厥兵又包抄上来。柴镇斯抽身拾起不远处尸体上的蒙皮彭排,一个就手扔给身旁的西秦犯人。
“西秦既不顾你等,今夜的命便还需自己去挣!” 柴镇斯看着那接到彭排之人,又环顾剩下几人大声喝道。
还活着的犯人们听闻这番言辞,眼前的将军年纪虽轻,但一身赤胆就足以鼓舞人心。他们脸上的慌张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由求生欲激发的狠意。于是脚边有彭排的捡彭排,没有彭排的也手握刀剑一致对外,一场厮斗又拉开了序幕。
已经包抄上来的突厥兵本是寻着柴镇斯而来的,无奈他现下又多了一众帮手,只得分散开来,先将那些未覆甲的犯人先处理掉。
但柴镇斯战斗速度之快是旁人未料到的,只见他注意着身周那些手举彭排的西秦人,每当有突厥兵的弯刀误砍了彭排,柴镇斯则以闪雷之势跳步上前补刀。没一会他就解决掉小十人,剩下的突厥兵这才发觉,囚衣对手竟是这小子放的烟雾弹。
此时,一个梳着粗辫,身材更加高大的突厥兵怒吼一声。而后迈着震动的大步穿过乱斗,他提着刀,眼神不曾望向身侧的喽啰一点,怒视着还在战斗的柴镇斯直直而来。他行经之处若是有西秦人阻挠,这突厥兵甚至不顾砍杀,单用粗健的臂膀就撞倒了一个个对手。
柴镇斯一个挥刀转身,眼神直接对上这凶狠的敌人。突厥兵见状步伐更快了,几步之下竟跑起来,而后高高举起大刀,冲着柴镇斯的脑壳就要砍下去。
猝不及防间,柴镇斯睁大眼睛,危机感还未展现在脸上,他已然怒目回视,中庭狠簇在一起,而后双手持刀举过头顶。
“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