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占德连夜打着火把跟着三儿去到苟家,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条大黄狗扑住,差点咬掉了裤子。好不容易三儿叫住了狗子,门上的人又不让他进,说是里面正在做法,进去恐冲撞了。
李占德虽然在家很是强势,在外头却向来没有主意。门上不让进,他便偷偷从门口望进去,只见得宽大的苟家大院里灯烛通明、烟雾缭绕,一个穿着大褂长衫的师婆、脸上画得红的红、白的白,手里拿着瓷瓶和符咒,嘴里念念叨叨,正在那里跳来跳去,好不热闹。
他挨在门边,一对眼睛左看看、右望望,正往里四处寻找着什么。门上见了,只当他在找棺材,就说:“你来迟一步,棺木已经抬出去了,这会儿做法事扫家呢。”
“抬去哪儿了?”
“自然是墓地,难不成还要抬你家去?”
李占德听了,也不问问为什么早早将棺材抬出去埋,也不说跟过去看一看、送一送女儿。张嘴就问:“女婿老爷哪里去了,我想找他说话。”
门上道:“我们老爷病了,这几日大概不能见客。”
李占德反有些急了,“女婿病得重不重,可吃东西没有?他上了年纪,凡事可粗心不得。正好我有一件知心事想和他说一说,劳烦二爷进去通报一回,来日必有重谢。”
门上知道他家素日三餐不济,怎肯信他这话?只是假装没听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占德见门上不理他,忙转头看向三儿,指望三儿替他说句话,可三儿也只顾着逗狗,并不看他。他自觉尴尬,也只好干等着罢了。
没多一会儿,里面道场做完了,一个管家恭恭敬敬出来,把师婆和她的下手送出去,通报邪祟已除,可以关门睡觉。李占德听见,急得赶紧拉住那管家,说他想要见女婿。
管家仿佛并不认得他一般,翻了一个白眼,只叫三儿关门放狗。
李占德一心以为怕是天黑,管家没认出他来,赶紧拉住说:“是我,是我,李家村的李占德。”
管家也不理他,只要往里走。
李占德心中大急,连忙把刘媒婆给的一串钱拿出来,陪笑塞到管家手里,凑近前去,意思是让他通融通融。谁知,这个管家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把钱丢还给他,口里冷笑:“你这是来打发要饭的呢。”
说完便要关门。
李占德这下是真慌了,再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赶忙从怀里掏出从李心梦那里抢的一包银块来,伸直了手递过去,“等等,等等,您看这样够不够?”
管家把门都关了一半,见有银子过来,一把夺下,放在手里掂了掂,自觉满意之后,方才说了一句“原来是岳父老爷”,才肯重新开门领他进去。
……
这里楚氏在家几乎哭了一夜,昏昏沉沉倒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女儿怎么会去自杀。李心梦一个人卷着破絮睡在外间,她也和母亲一样无法入睡,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打了一个盹。
还没睡着,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梦儿,梦儿……”
李心梦迷迷糊糊睁开眼,竟见她姐姐李心月穿着一身红色百花裙,手里捧着一个花神小雕像,头上梳着飞仙髻,站在门边温柔浅笑看着她。
“姐姐?”
李心梦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急忙从床上起来,冲到姐姐身边,用力将她抱住,“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说着,她的鼻子竟有些发酸,就好像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姐姐一样。同时,她心里也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说姐姐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姐姐蹲了下来,微笑着对她道:“姐姐也很想你呢。”
姐姐的声音空灵而温柔,婉若荡漾在水面上的波光,让人感觉无比梦幻和幸福。
李心梦又道:“姐姐,你是来带我去抓野兔的吗?”
“抱歉,梦儿,今天不能抓野兔了,我要走了。”
李心梦大急,连忙追问:“你要去哪儿,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姐姐道:“对不起,这次不能带你了。不过,我给你带来了一个礼物,你看。”
姐姐说着,伸出手,一尊花神小像赫然出现在她的手心里。
“哇,是花神娘娘!”
李心梦又惊又喜,她竟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有了一尊花神像。看着姐姐手上的小像,她激动得如同第一次看见,欣喜地道:“姐姐,这是送给我的吗?”
“对,送给你的。望你以后能平平安安,心愿达成。妹妹,你要保重,保重。”
姐姐说完,身影忽然幻化成为一缕青烟,消失在门边。
“你要去哪儿,姐姐,姐姐!”李心梦哭喊着,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天,已经大亮了,门边,空空如也。而她的手里,还稳稳抱着那一尊花神小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