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虎眼,这老夫伴少妻的也有的是,怎么到你这里偏就使不得了?六十老翁十六岁小妾的你爹也见得多了,按你的想法,这就是罔顾人伦了?你想找个跟你一般大的,哪里有这样的老姑娘?你如实给我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吴慎在旁小声说到:“不能不找么?”
吴里长气得骂到:“你个不省心的,我打死你算了。打死了你,再给你过继了你侄儿,你将来地下还有口饭吃。”
一边上手要打他。吴慎于此早就很老道了,转个身从他爹手里挣脱出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爹你消消气,我去陪娘吃饭去了。”
另一边,元娘租好了地,首战告捷,便开始慢慢盘算。
如今地是足够了,再来就是人。第二年五月麦收前,没有太多庄稼活,普通种地的庄稼把式暂时不用雇,会料理花木的花匠、管事等,却不容易招到,恐怕要费些工夫。
另外还得有栽种计划。她家自有的地里,种的是樱桃树苗,年后三月便有人来收,这十几亩地元娘准备今后还种粮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新租来的七十亩,五月麦收后腾出来,就用它来种花木。元娘像拿到新玩具的孩童,在纸上写写画画,恨不能现在就把花种起来。
张娘子在桌子另一边坐着,翘首看她挠头,伸手过来摩挲她的头发,怜爱地说:“歇一歇吧,事缓则圆,莫要心急。”又转头对时鸣道,“去把灶上炖着的红枣汤端一碗来,给元娘吃来暖一暖。”
元娘也只得停下来,按捺住内心的雀跃,劝自己事缓则圆。
不知不觉就过了腊八、小年,一家人似模似样地备齐年货,打扫房屋,张贴春联,欢欢喜喜过了个年。
年后初一,街坊邻里拜年,初二起他们往宝应县李家走了回亲戚,初三又在李二伯家混了半天,至初四家里也宴客一次,初五请了财神,次后清闲无事,就盼着上元节的到来。
上元节又称“花灯节”,宝应县本地习俗,不管什么样的家境,人人家里必要点灯。有钱人家挂花灯、彻夜燃大红烛,再没钱的人家,也要买一把小枝的红烛来,傍晚在院门口、各房间门口、厨房门口、井台上等等凡有宅神震慑的地方敬献。
元娘小时曾跟着李蔚、李茂等人窜到邻居家门口,偷拿人家的红烛来点鞭炮,小伙伴们每年都要比一比谁偷的红烛多,这是约定俗成的事,并不算偷。此时想来还别有意趣。
近些年来,县里灯会办得越来越盛大,从正月十四日到正月十六日,人人都去县里观花灯,还有各种把戏杂耍,又有各种东西售卖,是一年内最热闹的时候。
元娘最盼望的则是正月十五“走百病”。十岁以后,因父丧等缘由,她再也没去过了。
走百病时,亲朋友好家的娘子、小娘子们相约,穿了最新的衣裳,梳了最时兴的发型,插戴了最好的花儿、钗儿,人人带了铜钱,凡过桥处,便有一个年长的娘子高声道:“百病不沾身,诸邪皆退散,(神佛)应否?”
跟着的小娘子们便齐声回:“应了!”随后扔三枚铜钱至桥底下,算是买了各路神仙的承诺。
所以正月十五晚上,各个桥下都有人等着捡铜钱,正月十六清晨,则有人持灯照路拾遗,常拾得金银铜钿、耳珰珠翠、绢花环佩等,谓之“扫街”。
元娘因盼着这一天,早早约了凤霞,正月十五日晚上先去看花灯,再去走百病,务必玩个痛快。
正月十四日晚上,她与时鸣便兴奋地有些睡不着了,两个人在卧房里嘁嘁喳喳说个不停,先去哪里,后去哪里,明天梳什么样的发式,戴哪朵花,插哪支簪,直说到半夜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两个人又早早爬起来,穿了新衣裳。
元娘外面穿一件绾色底梅花缠枝样的云锦长袖褙子,下罩一条象牙白色棉布裙,清新雅丽。时鸣新做了一件粉色底镶月白宽边的交领小袄,穿在身上也有一点青春逼人的样子。两个人又互相看着插戴了,过晌午,匆匆扒了两口饭,辞别长辈,直奔宝应县去了。
宝应县,城门外,凤霞已经到了片刻。三人碰面,元娘先笑道:“凤霞姐姐,你这满头珠翠,周身环佩,晚间要让时鸣紧跟在你身后才行,不然明天都便宜了‘扫街’的人去。”
时鸣接言:“金小娘子就让我跟在后面,便宜了我去吧。”
凤霞笑道:“偏你们主仆一唱一和,就会打趣别人,时鸣你才要仔细,别叫拍花子的拍了去。”
时鸣又道:“那不能,谁拍了我去才叫倒霉,我吃得又多,打人又重,还识得路,两位娘子今天大胆逛街,有我护着呢。”说着拍拍胸脯,神气活现。
三个人说说笑笑走到文昌街上。
这日的街道热闹非凡,天光大亮的时候已经有各种摊子铺排开来,她们一路走过去,看到两个耍戏法的班子,一个热热闹闹在表演喷火,另一个技高胆大在高空走绳,两个摊子前都已经围满了人声声不断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