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若是如你所说……小妹真的醒来,那宴定会重谢。”
记得那日,长明和尚同那少年说的话还犹在耳边。
“薛小施主,心诚则灵……我佛慈悲,定不会看令妹受此苦难……”
“……”
“听说有人在寒山寺前进行佛前祈……”
“谁啊……怕不是傻子吧?那可是一万多台阶……”
“是清渊的小谪仙……”
“这不是小夫子吗?不是素来不信佛的吗?怎么会来这寒山寺?”
“听说小夫子的妹妹摔落山崖,现在还昏迷着呢……”
“嚯……不得了啊……”
“……”
这世上从不差看热闹的人。
云睢赶来的时候,薛还宴还在山脚。少年的眼神无波澜,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不作理会,反倒是手指被冻得通红,额上也是。
现在为止,似是被擦破了皮。
云睢松了口气,跑到少年身侧去劝他。
“小夫子,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去看她,薛芷不会有事的。”
少年依旧一步一叩首,对云睢的话充耳不闻。
云睢无论怎么劝,薛还宴就是当做没听到。
一路跟随,他才听到少年低喃般的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便是再去劝云睢回去了。
云睢鼻头微酸,眼眶热意不断。
他此刻后悔了,他不该对薛芷说那些话的,若不是他,少年也不会跪在这里,信了那狗屁和尚的“佛前祈”。
这天断断续续地飘着雪,那清渊的小谪仙便跪在佛寺的长阶上,一步一叩首。雪落在他纤长的睫羽上,引来轻微的颤动,紧接着便被抖落。墨发被点点白雪点缀,兀自白首;白衣染了血,像梅花点点……到后面,长阶上便时不时能看见些血迹,后又被雪盖掉。
云睢都不敢想,这样冰天雪地的,跪完一万多台阶这腿不废也会落下毛病的。
偶然间,看见苏枫和王彧之,两人只是看着,并不阻止。
“这人有多犟你也是知道的,是朋友就别去打扰他了,早点跪完早点把人抬回去吧。”
这两人显然在之前就被警告过,一脸颓废地看着少年在台阶上缓缓前进。
最后几千阶时,众人都以为,这叩下的头是不会再抬起时,少年又倔强地抬起了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少年眼中,无喜无悲。
云睢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薛还宴,最初那一世,少年拜相,拥其君主登基……
领携百官,风光无限。
*
“廖大夫,我哥怎么样了?”
薛芷的目光缓缓落在少年身上,少年额上缠着纱布,手也被包成了粽子,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的像张纸。
一旁的府医,也就是廖大夫,看了一眼,没好气道:“还有气,死不了。”
薛芷低着头。
廖大夫叹了一口气道:“瞧你这样子,人还没死呢,别一副死了兄长的样子。”
廖大夫是看着薛还宴从一个小娃娃长成翩翩少年的,再怎么说,付出的感情也不比少年的父母少……他都还没哭。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真是……都给我小心点!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糟心,让我这个老头子怎么活?”
薛芷止住了眼泪,然后被吼去吃饭。
薛芷:“……”差点忘记人要吃饭。
*
几日后,长明和尚经过长街,被茶浇了个透心凉。
锃亮的脑门上留着几片茶叶,和尚抬手把茶叶取下。抬头看去,只见酒楼上,薛芷不太有诚意地道了声歉。
“长明小师傅,上来谈谈?”
长明心道果然,念了声佛号,抬脚上了楼。
只见那小姑娘靠窗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坐。”
长明坐下后看着这一桌好酒好菜,道了声“阿弥陀佛”。
和尚不沾荤腥,当然,灵也不沾荤腥。
两人不吃饭菜就这么僵持着。
良久,长明败下阵来。
“薛小施主,对不住。”
薛芷甜甜地笑着,可眼中笑意却不见底。
“你该跟我哥哥道歉才是。”
“薛小施主说得是,待薛公子醒来,小僧便亲自上门道歉。”
薛芷见状,把身边的人撵出了包间。
长明又道:“这样,薛小施主,不如你我各退一步……这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高’……”
薛芷皱了皱眉,打断他:“长明小师傅倒是好说话,但我嘛……可没小师傅这般大度。俗话说,进一步得寸进尺,退一步越想越气……和尚,这事没完!”
薛芷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