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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就一个字,也可以是宁悠的生活(1 / 3)

六年,好短,又好长。

她历过了,好多事。

宁悠今年25岁,19岁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普通本科大四的外国语师范的学生,经常参加辩论,所以练出了张那样能说会道的嘴。她上学早,又跳过级,考上大学时,是全班最小的。

她出生在一个江南的普通家庭,父亲是个农民工,在外地打工,假期才偶尔能回来。母亲患了很严重的自身免疫病,不能根治,条件有限,每天吃着激素药,就不会那么疼。生活能自理,但不能工作。因为母亲借钱给舅舅,舅舅投资做生意,全赔了。家里存款陡然减少,宁悠有偷听过父母吵架。

尽管父母总是强撑着笑脸,说没事,钱你爸能挣来的。可她知道,父亲一个月也就五千来块的工资,在小县城里,这些钱倒也勉强够用。只是母亲每个月去医院拿上几百块的中药西药,连着诊断费检查费得两千。

穷人,生不起病的。

宁悠自己上学的生活费,连着学费,一年也得近两万。宁悠的奖学金,全部都拿来贴补自己作为生活费学费了。她问家里要钱很少很少,除非实在是吃不上饭了。

宁悠学习也在前几,不幸的是,保研的名额有五个,她却是第六名,是综测拖了她的后腿。要考研么?算了吧,她很早就想好了,早点工作吧,参加教师技能大赛,争个编制,回老家当个小学老师足够,待遇也很好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宁悠的父亲在外地筑楼房的时候,被意外倒塌的水泥柱砸中了头。

人当场就去世了,没有亲人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宁悠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前是一阵眩晕,电脑上是自己改好的论文收到指导老师肯定的回复,耳朵边是母亲的哽咽哭泣。

她静了很久,然后说:“我知道了。”

请了两个周的假,坐了六个小时颠簸的汽车,回到了家。

她没看到父亲的遗体,送回来的只是一盒骨灰。和母亲料理完丧事就花了几天,宁悠看着母亲本就受病痛折磨的脸上又多了皱纹,头发越发白了,从乌黑过渡成泛着白的灰,就像她们孤儿寡母的生活。

包工头还算良心,赔了二十万块。宁悠的母亲本来想把这些钱都给她,宁悠管理自己的能力很强,这些钱,她能存住。

宁悠拒绝了,坐在从祖坟回家的车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妈,你还得拿药呢。再等我一个月,我毕业了就回来找个班上,挣钱养家。”今天是宁父头七,宁母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今天还算好些,没有哭得很厉害。

宁悠平静得太可怕了,近乎是不近人情的冷漠。她想:母亲生了近十年的病,父亲一走,肯定是需要她的。本来就失去了一个亲人,她不能再离开了。

有时候,孤独比病痛更折磨人。

如果病痛是把人放在火上煎烤,那孤独就是寒冬里的一块冻得邦硬的,扎在身体里的一块冰,因为血液流动不断融化,又因为冰凉的环境重新凝结,像块疙瘩。

宁母嘴动了动,兴许是觉得地方有些不合适,到底什么也没说。

到了家,父母住的那间小屋里,父亲的算得上好的衣服,都烧了。父亲生前爱吃排骨,方才贡品里的排骨,是宁悠自己炖的。父亲牙不好,她特意炖得特别烂,骨头都有点酥了。宁父很喜欢她炖的排骨汤,只是很少吃到,如今,更是再也吃不到了。

宁母本来不该走那么多路的,她看上去很累,她说:“小悠啊,我年纪大了,你看才走几步,累得又手脚疼了。”

“妈,没关系,咱们好生休养着,身体能好起来的。”宁悠握住母亲的手,一遍遍摩挲着,眼神珍视而郑重。

宁母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宁悠顺从地低着,头发从一边垂下来。“别动,别动。”宁母挣扎着把手从她的手中拿出来,按住了宁悠的头发,揪下来一根白头发,纯白的,都发亮的,在阳光下反射着奇异的光。

“小悠也长白头发了。”宁母声音里带着叹息。她太了解这个女儿了,在外面可以强势,该是自己的绝不会拱手让人。可是在家里,她永远是最懂事的那个,又因此,失去了最喜欢的梦想。

宁悠看着白发,十九岁的,白发。

“小悠,还记得吗,你说过你要当个歌手,上大舞台。妈妈相信你,上大学之后,你每年都拿下了校园十佳歌手的冠军。”说着说着,宁母就落下泪来,“都是以前就错了,你高中的时候,我和你爸该让你去学音乐的,学校的音乐老师都说你有天赋,可是家里没钱。是我们短视,总觉得唱歌没什么出息。”她又自嘲笑了笑,怜惜地拍了拍宁悠的手,“都怪我,否则我女儿也不会上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她们之间唯一一次吵架就是因为这个,宁悠高中想考音乐专业,去当音乐生,走艺考路。最终她看着家里漏雨的天花板,把自己的志愿改成参加普通高考文化生。后来的高考志愿,也是这么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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