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煦很快回来了,手中拎着鼓鼓囊囊的几个塑料袋子。杨伯洪指挥文景煦摊开衣服给我看一眼,他先后摊开几件无领卫衣和短袖,都是很素净的浅色。下衣普遍都是黑色,几条阔腿裤和几条裙子。他把衣服团起来塞回袋子里又放到我脚边,我竟然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
杨伯洪启动车子后我们便从下一个路口拐出了那条街,他继续介绍着学校,我一字都没听进去。正当我有些迟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车子掉头拐进学校,他感慨这时候车位不好找啊,一下子见缝插针地稳稳停在空车位上。
文景煦先下车了,我还震惊于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一所学校存在,没缓过来。靠近我那侧的车门被文景煦打开后我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但文景煦却说了一句没事,很绅士地伸手来扶我。
我钻出车子,望着四层高的教学楼外墙咽了一下口水。
杨伯洪边走边介绍说学校占地面积为2.5公顷......我没听懂,他领着我到学校楼洞中间的布告栏那边看平面图。我看完后心中顿时有概念了。楼洞上是艺术楼,顺着楼洞走进去面对面的是品德楼也是老师的集体办公室,往左手边走去是男女宿舍楼,往右手边走去四方形的是教学楼,绕过品德楼再往里走,从上到下依次是食堂、室内体育馆和室外操场。
我们从楼洞中间穿过,杨伯洪问我先去看哪里,我说随你带。他说我先去宿舍换衣服吧。杨伯洪和文景煦领着我进入品德楼,文景煦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在得到请进的答复后,他示意我在走廊上等着别进来。那里的特殊班女生校服上半身是浅绿色的圆领衬衫,下半身是白色的松紧带阔腿裤。我进入女生宿舍楼,因为门前写着男士止步,杨伯洪跟文景煦没有跟进来。女宿管示意我可以在宿管室里换衣服。换衣服时才发现长裤两侧有不明显的反光条。衬衫则是普通的衬衫,有着五颗棕色的扣子,下摆很平整。整体上身的效果挺好的。
我走出宿舍后站定在杨伯洪面前,他让我转一圈看看,我便转了一圈。
文景煦这时候开口说,这是春秋的校服,总共四套,暂时先给你领一套。夏季和冬季的校服已经被领完了,等新的送到后再给你领。
我跟他说谢谢,他说应该的。
杨伯洪说那就去办理入学手续吧,顺带拍了拍文景煦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文景煦转头向男宿舍楼走去,消失在男宿舍楼的门后。
而我盯得太入迷,没意识到文景煦已经走远了,一路慌忙小跑过去跟在杨伯洪身后。
又是品德楼,但是进的是杨伯洪和另一位负责人的办公室。里面靠窗的位置摆了两张面对面的黑色书桌,其中一张便是杨伯洪的,另一位负责人并不在办公室里。
他坐下后发出一声感慨,说还是自己的坐垫坐起来舒服,医院里的木凳子让他屁股疼。
随后杨伯洪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一本出生证、一本户口本及一堆照片,我仔细一瞧,发现是我的。他打复印件的时候我没忍住,问他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杨伯洪舒展了一下腰部,说这是我父母从家里扔出来的,当时他们上门调解,我父母在暴怒之下揭开了原来我是领养的孩子的事实。我父母咒骂道,这小丫头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处处膈应我们呢!
是法盲啊法盲,他这样感慨道。
我问他,我有没有可能会回去,比如去福利院或者再回到那所普通初中读书。
他瞪我一眼,说别想了,他准备领养我。
我问他有没有配偶,他说没有。我问他有没有跟我相差四十周岁,他说有。我说我14岁了,难道你有55岁吗?眼前的人身形并不胖,走路时健步如飞,我笃定他没有40岁。他掏出身份证,嚯,1960年的,今年是18年,已经58岁了。我问他有没有子女,他说已经收养了一个。我问他都领养了一个还要再领养吗?他说对啊,法律规定无子女的收养人可以收养两个子女。我绕晕了,跟他说我都被弃养了,难道你不怀疑是我的问题吗?他微笑着说不怀疑,没关系。
根本想不出更多的问题来刁难他。
这时门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杨伯洪说请进,文景煦便探出头来。
我发现男式的浅绿色衬衫是尖领的。
杨伯洪说来得巧啊,这就是我的养子,跟你介绍一下,也是04年的,不过他是1月份出生,属羊。而我是11月份出生,属猴。
哪有那么多规矩。
但文景煦只瞧一眼便了解了状况,他说现在我处于事实无人抚养状态,养父母那边不作为且失联的行为已经构成遗弃罪。而且我17年4月份用学校的座机报警,说父母不让自己进家门。虽然警察和老师也是在搅浑水,所有人都在问是什么样的错使得你的养父母不让你进家门。
我说对啊,肯定是我犯错在先。
他发出嗤笑声,说你压根没犯错,睡大街睡到脑袋都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