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两人。希今年在尘世十三岁,正被蛇身箍住丰满胸脯,瞬间呼吸困难,雪眸内露出痛苦的神色,从雪白逐渐跳跃成血红。白色与红色似乎在争夺控制权,不多时,又变成黑黝黝暗沉无光的黑色瞳仁。
“他”却仍是孩童模样,蛇身正好缠住他脖子那里,小脸憋成紫青色,眼见得不活了。
“啊——!”
希在床上猛地弹起一丈多高,堪堪要砸到房梁,又再次重重摔落。
这么大的动静,困倦至极趴在床边坐着睡着的宴楼立刻被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见希如一只弹跳鱼那样在床上蹦起又摔下,反复几次,吓了一大跳,慌忙青着脸凑过来。
希却仍然紧紧闭着双眼,额头滚落黄豆大小的汗珠。
除了左边脸颊那条金色毒蛇愈发活灵活现外,希本人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宴楼面沉如水。他已看出,希左脸那条毒蛇不仅神貌更加鲜活,蛇身也渐渐有了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丝线如有生命般,仍在蛇身游走。在宴楼瞪视那条金蛇的时候,那蛇也昂首回瞪他,蛇头赫然从金色变成雪片一般晶莹剔透的白色,眸子里冰冷无情。
即便知道那条蛇只是阿修罗女留下的毒物,宴楼仍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周身罩在一大片冰冷的白雾里。雾气里什么都看不清,露水打湿了他三层衣襟,透心骨地冷。
希却仍滞留于梦里。梦中景象不好过极了!那蛇缠绕到她胸口后,居然还有余力甩起金色的尾巴,砸到她脸上,就是那该死的左脸颊!
蛇尾抽打在她的左脸,刺骨地疼。
希原以为封神后,就六感不侵悲喜不惊。——不知是她神魂分外强大,或之前她遇见的敌人都不堪一击,从没谁给她带来如此痛楚。
在梦中,她不仅要自保,更要拼命用手掰开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粗壮蛇身。
又是心悸又是焦虑,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那孩子猛然睁大双眼,口中暴喝一声:“孽畜!”
两道无名业火自“他”眼眸中射出,瞬间有两簇幽蓝火苗喷在蛇身。“他”脚下踏着的火龙也活了,口中喷火。
金蛇痛楚地一抖,蛇身快速缩小,瞬间变化如小儿胳膊粗细。
希大口喘气,双手陡然有了力气。她奋力扳开身上那道致命的缠绕,胸口不断起伏,完全没了往昔神女的尊严,汗水涔涔地黏湿一头深紫色瀑布般的长发。
两簇火焰仍在无声无息地燃烧。那条金蛇终于忍不住烈焰焚身的痛苦,如一条松弛的草绳那样,啪嗒一声,摔在两人脚下。
希还没反应过来,那孩子已经一脚踩了上去。“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眼神却仍是明亮而倔强的,捏紧了小拳头,一眼看过去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残酷意味。
彩蓝色菱形格子窗外晨光微熹,宴楼坐在金色穹顶下,紧张地注视病床上的希如濒死般颤抖。
不知多久,一双雪白明眸泪涔涔地缓慢睁开。
宴楼用汗津津的手,一把握住希的手,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了?”
希的眸子里空洞洞,透过宴楼,茫然转了一圈,没说一句话,又闭上眼睛沉睡了过去。这次在梦里她没再见到那条如附骨之蛆的金色毒蛇,但同样的,不幸也没见到那个少年。——那个今年在尘世间只有十一岁,令她魂牵梦萦的南夏帝国的“孩子”。
或是孩子,或是少年。她不知。
她已有多年未见过他。
身为神女,却被命定之人驱逐至蛮荒。四下流浪,不得善果。——不知是否昆仑婵派耻辱?
两片六棱雪花自希眼角飘落,落入枕头,化为清水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