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谌良趴在案上,魂魄自三寸灵台上方冉冉出窍。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心力交瘁,一时倒在主帅帐营内昏睡了过去。
鬼王的魂魄跑的可比肉身快多了!说走就走,片刻间飞奔出千里万里,直窜入遥远大荒山。
大荒山,全是雪。
茫茫雪原,在悬崖峭壁的山凹里,建立了一座灭荒楼。两个穿白袍的男人正站在灭荒楼内说话。一个年纪略长的四旬男人负手面向峭壁而立,山风吹动他颌下一部银白色的长须。白袍很粗,随风猎猎鼓动。
谌良魂魄飘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与身后的弟子说话。
弟子也是一身很粗的白袍,年约二十多,恭敬地弯腰行礼,口中说道,“师父,如今南夏已崛起,正是我们下山去助夏王蕤一臂之力的大好时机!”
做师父的叹了口气,说道,“徒儿,你不知道此次下山将是血流成河。我们灭荒楼历来人丁稀少,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师一大把年纪又得再去寻找一个资质好的孩子调教个两百年才初初见气候……”
徒弟突然笑了。“师父,徒儿并没有说要一个人下山。”
做师父的愕然回首,正看见弟子拜了下去。弟子忍住一肚子笑意,恭恭敬敬地说道,“既然师父担心徒弟应对不来,何不与弟子一同下山,去那红尘走走?”
“好!好极了!”谌良抓住这个缝隙,一阵风儿似的飘到了师徒两人面前,大声道,“本王正是前来请二位高人下山!”
师徒两人都好奇地打量他。片刻后,做师父的摸了摸胡子,没好气道,“来者可是鬼王?”
明知故问!
谌良知道在这灭荒楼,历代师父徒弟都要大量阅读六道中记载的所有古老野史,有些野史记录连符号都没,就完全凭借心口相传的咒语。历来一个师父就收一个徒弟,所以老人说人丁稀少。
谌良肚子里忍住腹诽,欢喜团团地笑道,“可不是!我这个鬼王遇见个能吃了我阴兵的凡人,在人间吃了场大败仗,这次真是丢人丢到老本家面前了!”
灭荒楼师门与六道中都沾点亲带点故,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灭荒楼这任掌门人可就更没好气了。他冷声道,“鬼王如此攀亲,看来吃的苦头不小!难道连夜叉族都被那人吃了?”
“可不是!”谌良脸色一苦,想起了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大大小小打过数百次战役的夜叉女向怜。他苦笑道,“就连夜叉族都吃了!”
灭荒楼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后,到底是做徒弟的沉不住气,朗声道,“师父,这个食鬼族的厉害,六道内恐怕只有我们灭荒楼知道如何压制!若再不下山,连鬼王都在人间吃了败仗,将来夏王蕤征战四方的雄心壮志恐怕就得断送在小小的南岭山脚下一座不知名的孤城,岂不是罪过大了!”
做师父的冷冷一笑,转过身来,面对两人站着。“小子,既然你对这趟浑水如此感兴趣,你去吧。”
“那……师父不去?”
“为师的要留下来,把这四周山野内值钱的村货好好收拾一番,准备替你殉葬的时候用。”
……
做徒弟的面色一黯,低头泫然欲泣。“好,既然师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弟子就以两百年的修为,拼命闯上一闯。”
其声音之悲苦,连谌良都觉得听了有点不忍心。
做师父的却不为所动,面色微微一笑,颔首道,“好!小子视死如归!不愧是我灭荒楼的弟子!待你死了,为师的再辛苦点,找个资质跟你差不多的,好好调教个两百年,也就是了。”
谌良暗自心里叫苦。魂魄飘出来的时间快,这番对话说完也不过才人间一盏茶的功夫,但这一盏茶的功夫可是要人命的!
谌良不敢忘记在南岭支脉山脚下那座孤城外,正有北夏数百个精壮的士兵扶了木柱在撞门。他急匆匆拉了那个灭荒楼的徒弟,算了,抓着一个是一个,总比没有强!
他口中催促道,“时间不等人!这片刻工夫罗城的正山门已经快叫北夏将士攻破了!大贤侄你跑快些!”
那弟子哭笑不得,被谌良的生魂一拉,白袍飘飘然已经降落在悬崖之下,朝南岭山脉边缘的罗城而来。
那弟子犹自不甘心,回头拼命在风中大声喊道,“师父……你别忘了替弟子收尸……我要是死了,这灭荒楼就没传人了!”
风将他的声音拉扯的很远。那个做师父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一路遥遥冲他们挥手致意,告别的模样甚是潇洒!好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谌良气的肚皮发胀,偷眼觑看那做徒弟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眨眼到了罗城主帅营帐内,谌良摇身一晃,麻溜地钻进那具柔美俊俏的肉身,在案几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醒了过来。
罗城这时候已经被北夏攻破。
北夏的兵士如流水般漫了进来,人人面上纹了一只凶恶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