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特地召见我来看视。”谌良微微笑着截住季茽大人的话,用那种温柔的、笑死人不偿命的眼神看着季茽大人,叹息道,“大人您此刻尚不宜走动,我命人送您回府上吧。”
“如此,季茽你这几天就不必上朝了。”夏王蕤冷冰冰地接道。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季茽却还疑惑,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喃喃道,“老臣方才在极殿内仿佛看见……”
“您累了,心慌气短,目中难免会生幻象。”谌良仍是温柔地笑着,拍了拍季茽大人的手背,缓缓站了起来。
他站的地方逆光。
季茽依稀看见七岁的王俯首察看自己的脸。诸侯谌良散发披肩,额头一块上好的碧玉,双目关切地立在王的身侧。太阳煌煌地照在极殿外,照在头顶的雕花横梁上,照在地面每一块青砖地。极殿内一切如常。
谌良亲自护送季茽大人回到府上。七岁的谌良一身白衣,黑发披肩,额头戴一块上好的碧玉,高高地坐在马上,温柔笑着指挥御林军将季茽大人搀扶进门。
于季府门口却撞见了老熟人季忧。
适逢新年将至,季忧是来哥哥家串门的,带领妻女家小,两乘小轿,几个身高马大的壮仆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正鱼贯而入,突然看见校场内那个煞星坐在白马上,季茽倒是被人抬了进门。季忧胡子一吹,发作道,“胞兄好端端进宫,怎么这副模样回来了!”
谌良不意会撞见他,坐在马上笑着点了点头。“季茽大人的心疾发作,我奉王命特地送季大人回府。季将军请别误会!”
季忧不买账,继续吹胡子瞪眼。“家兄从没有这个毛病!”
“哦?”谌良仰面朝天打了个哈哈,然后用那副骗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笑容说道,“那么很不幸,从今天起,季茽大人就有这个毛病了。”
“你——!”
季忧快步上前,攘臂瞋目。
可谌良毕竟是当今君主金殿内认的血亲,已封为诸侯。
季忧生生地把那口气咽下去。
季忧不比季茽,他是常年带兵随王出征的武将,先后伺候了三位君主,肢体动的比脑子快。等到脑袋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忧尴尬地发现自己已冲到了谌良的鼻子底下,四目相对,他只得悲催地干笑了几声,一时不知道怎么搭台阶下来。
谌良将一切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他手挥马鞭微微笑道,“季大人,您的玉带断了!”
他马鞭所指处,果然啪嗒一声,堂堂南夏第一将军季忧大人的袍带就散了,在众目睽睽前掉落地面,断成两截。
汉白玉带,在地面断为两截。
谌良从容在马上拱了拱手,温柔笑着转身,往王宫方向而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嫩的黄莺鸟儿啼叫般的呼声。“父亲!”
谌良回头,诧异地看见门前一乘小轿内匆忙闪出一个青衣身影。
是个七八岁的女童。
女童下轿匆忙扶住气得浑身发抖的季忧。
谌良勒住马,颇有趣味地打量这个素不相识的女童。女童却未感受到他的目光,径自扶住季忧迈进了季府的门。走的太快,谌良只来得及看到她大半个侧脸,一点娇嫩的红唇,额间点一朵玉白色的五瓣梅花,脖颈柔美如蝤蛴。——不过惊鸿一瞥,竟然令一向笑看红尘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谌良失了魂。
在京城内,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对于谌良来说易如反掌。他在回宫的路上就已知道那美貌女童是季忧的掌上明珠,最小的一个女儿,单字鹛。
季忧原有七个儿子,因常年随他征战,四个儿子都殉了国,如今仅存的三个儿子均在军中任职。
最小的女儿鹛今年八岁,尚未婚配。
谌良意味深长地笑了,人世间一个八岁的女童,他打听她做什么!
谌良自嘲地,对着日光下的春城笑了。
几个时辰后,公子谌良仍在对着三月的春夜,无来由地,遥遥回想惊鸿一瞥里那个女童的脸。——那个名叫鹛的人间女童。
季鹛周身一股风流气,眉眼盈盈。
谌良不必掐手指,皂靴内的大脚趾头略动一动,就知道鹛活不过二十岁。
这是个生来短命的少女,美貌过甚,以至于轻盈意态似精魅。
谌良对着这无边月色,怅惘地叹了口气,决定把这桩偶然丢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