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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人待蔓儿一度极好。

他带她回到了京城豪华的府邸上,在这里碧玉为树,珊瑚为床。吃饭的碗是白玉做的,筷子由纯金打造。

蔓儿被养于深闺,平常不见人。

吴大人延请天下最好的琴师,教她弹琴,五弦琴,琴音悠远直追上古。但是蔓儿于琴并没有什么天赋。学了两年,琴师愤而辞工。

吴大人又聘名师教她读书认字。蔓儿识得了许多字。却只是认得字,对书并没有什么兴趣。常常手握书卷睡去,青雀忠诚地守护在她肩头,或啄她蔓草般乌黑油滑的发丝。将她啄醒,她勉强读了几片竹简,又睡。

吴大人转而砸重金邀来京内女红第一的香缨婆婆,教她辨认七色丝线,丝线如何排布,如何筹划,如何绣成美丽的凤凰鸟。

蔓儿绣的却总像两只笨鸭子。

六岁之前她常看见的游于她家门前池塘内的鸭子,互相啄着羽毛,嘎嘎嘎,游到岸边,扑腾着脚步回家。赶回她那个破落贫寒的家,在父亲亲手搭建的鸭棚内生蛋。母亲便拿那些青白色的蛋煮熟了,剥给她吃。她小口小口地吃,留下鸭蛋黄给母亲补身子。

她想念他们,想念那个破落贫寒的家,常常将高贵的凤凰鸟儿绣成了鸭子。

终于有一天,连香缨婆婆都走了。走的时候,香缨婆婆找吴大人去禀告了这件事。“奇怪,此女心性非凡,他日必成龙成凤,却为何连只凤凰都绣不好。老身眼睛拙,怕教坏了这等天凤之仪,不敢再教下去了。”

连香缨婆婆都走了。

一向和颜悦色的吴大人终于怒了。他这晚恰逢酒醉,六七个最宠爱的姬妾围着他歌舞都不能平复他心中的怒火。

他拔出佩剑,借着酒气怒气冲冲地拍案叫道:“把蔓儿叫来!”

蔓儿是吴大人的义女。

阖府上下都尊称为蔓小姐。

终于有人将蔓儿从深闺中唤醒,扶到堂前。

蔓儿来了吴府之后,病真的好了。从未咳嗽发烧,每天吃金玉般的食物,品雪山水泡的春茶。可是她不快乐。谁都看得出来,蔓小姐不快乐。如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儿,除了跟青雀说话,就是对着水面里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

那个灯烛通明的晚上,十三岁的蔓儿神情落寞地出现在吴大人面前。

吴大人原本是盛怒之下,挥剑欲杀了这只养不熟的雀儿。待见到她,一口凉气吸了进去,酒居然醒了大半。

十三岁的蔓儿已出落的楚楚动人,一头黑发及腰,如缎带,如蔓草。她是已睡了,又被人唤醒,连头都没梳。只披了一件青色的大氅,雪白柔嫩的脚踩在华贵的狐皮地毯上,平静地仰面望着她的义父。

吴大人竟不敢杀她。

那双眼睛太静,静的好似石桥下流水,波澜不起。

又好似早已看穿了他的局。

父女两人沉默对视。

她不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表情,平静地光脚立在他面前,美得像一个古老的梦。

旁人见到气氛古怪,都悄悄地退了。连吴大人平素最喜欢的一个舞姬,都被吴大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赶走了。

灯烛微弱地摇曳,照亮一墙壁的鎏金壁画《夜宴》。夜宴图全卷共二十四幅,绵延壁画共里有公子执火烛通宵狂欢,歌姬着石青色裙,双肩淡粉色舞带高扬,三千青丝化作瀑布旋飞泄地。后世的烛火照亮了壁画中的莲烛千枝,照亮了星汉沉沉玉漏迟,亦照亮了前朝达官贵人家中酒光摇荡。

沉沉更漏声中,吴大人颓然放下剑,率先坐下,坐在那张铺满了华丽狐皮的地毯上。

蔓儿平静地脱掉素青色大氅,也对面跪坐。

吴大人此时已年近五旬,膝下无子,美人儿无数,门上豪客更是过千。他是个奇人,懂鸟语,擅话术,却不得夏王信任。夏王对他猜忌颇深。那年在山中见到六岁的蔓儿,他原是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想将此女调教成材,送入宫中陪伴夏王身侧,自己也好假借献女之命在朝中站稳脚跟。但蔓儿文不成,舞不就,甚至连绣花的功夫都不好。如今养到一十三岁,容貌虽然勉强算得上美,吴大人却总嫌蔓儿美的不够妖不够媚。

像蔓儿这等容色的女人,后宫简直是随手一抓,个个都比她强。

这样一一地仔细想来,她竟毫无用处!

他愤愤地以手捶地,不明白那年在荒山上青雀为何会跟自己鸟语道,此女他日必定极贵,大人一定要留住她!

留住她!留住她有个屁用!

吴大人单手握住酒壶,咕嘟咕嘟灌酒。良久,哐当一声,把酒壶扔出丈把远,然后瞪着一双酒醉血红的目,恶狠狠扑过来掐住蔓儿的脸。“看看你!养了你七年,一无是处。不如索性跟了我吧!去他的春秋大业王侯将相梦!”

他说着竟然一把将蔓儿推倒在地毯上。

蔓儿双脚雪嫩,发如蔓草,烛火下娇艳得仿若一则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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