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钟抬眼回忆片刻,装柔弱道,“我没有,姐姐不要冤枉我,明明是她欺负我。”
“……”
宋文初茫然。
梁晚也茫然。咦,突然感觉绿茶男也挺有意思的。
下午打算来画蔡记内部图,从厨房着手。下午他们打算腌腊肉,搬了红色大盆出来,置办了十来袋盐,都放在堂屋里。
王师傅和她商量在哪画,“……我和老李带着小子们在堂屋和门口腌菜,老张和小宋在里面腌肉切菜,你打算搁哪画呢?”
梁晚指指角落里,“那吧,也能画到你们呢。”
“行,需要那种摆pose不?”他跃跃欲试。
她赶紧挥手,“不用不用,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摆好支架,放好颜料画笔,师傅们已经开始马不停蹄工作。先是大白菜,小房从外面骑着三轮回来,把车上的大白菜挨个搬下来洗净擦净,准备腌制。
梁晚收回目光,她对蔡记厨房可以说是很熟悉了,在这里呆了近半年的时光,几乎是不用看都能画出构造。
她先细细描底,把人物的位置作出一定预留,等宋文钟他们一会开始。
张师傅去买酱油和醋了,店里货不够了。带回来一包找零的硬币,在兜里清脆响,领着宋文钟一进门,看见作画的梁晚,吹了个口哨,笑说,“都开始了啊。”
她没抬头应了声,在画布上用手指轻轻擦拭痕迹。
写生说起来是个费力又费神的事,她喜欢边画画边胡思乱想。勾勒角落线条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记忆里第一次来杭城写生的事了。
那是在暑假,她才七八岁,第一次去外地写生。本来是去南城看姥爷,后来说去旅游逛逛,于是转道去了杭城,梁绪川领她去西湖上的小瀛洲。只是还上船呢,估摸着是前天晚上吃坏肚子,她抱着肚子喊疼。不知道怎么走的路,走到片茂密竹林,里面藏着座寺庙。可能那也不是寺庙,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它高大而幽深,梁绪川问环卫工人,人家说里面有厕所,于是她一股脑冲进去,还不忘捎上陈安递给她的厕纸。
再等出来,她迷迷糊糊逛了半圈才走出来。只记得它安静,沉默,又有力量。深绿青葱,整片竹林很幽静,静静的在市中心的土地上坐落。她第一次见,她好喜欢。
出来后,梁绪川和陈安牵着她往码头走,上船去小瀛洲。
很快她就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好大的湖,好多旅行团和带着喇叭的导游,整个地方闹哄哄的,不大的岛被挤得哪哪都是人。
梁绪川找了个合适地方,他们摆了架子写生,陈安一个人去拍照。不一会就迎了不少人,好多人在旁边看,权当看热闹。还有很多被父母领着来的小孩子,也被勒令在旁边看着她,指着她说看人家多优秀,暑假都出来画画写生,再看看自己,出来旅游还啰哩巴嗦想买玩具,能不能学学人家。梁晚不想听,奈何话往耳朵里灌。偷瞄梁绪川,他面不改色,认真临摹着眼前的景致。她不喜欢这种话,只好继续坐着也跟着画。
目光杂乱,她不乐意,但知道梁绪川的性格,看她分心肯定要训斥她,那些话她都会背了,只好乖乖在原地拿笔画着。
有小孩哼着说,她画得也不好看,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谁谁可比她厉害多了。
她最吃不来别人说她,一说她就委屈,一委屈就止不住的掉眼泪。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泪失禁体质。夸她她可以不在乎,但骂她她会记得可深了。
梁晚吸吸鼻子,眨眼睛不想让眼泪往下掉,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听他们说话,他们都是在干扰自己,不要管他们。
只是说说而已,干嘛要难过。
有人喜欢她就肯定有人不喜欢她,这都很正常。
可还是有点委屈,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就算有人不喜欢她,也都是偷偷在背后说的,她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明明她就在面前,为什么他们那么大胆,都不小声说呢。
人随着人流走了,又来批新的。她渐渐不去听,不去看,只顾眼前景。
时不时还是会分心,听他们叽里呱啦,有人夸有人就不乐意,她的眼眶却不会红了,都红过了嘛。
后来陈安来寻他们,他们画得也差不多了,收了画和支架,慢慢往里走,隐在了人群中。
她背着大大的包,被梁绪川抱起来。那时的他还会年轻,单手抱她都不在话下,抱着她看她垂着眼睛,故意逗她,“我们小晚怎么?不高兴呢?”
她摇摇头,“没有啦。”
陈安递个眼神,梁绪川微微摇摇头,说,“小晚,咱们画画的就是这样。我们是作画的,其他所有人都是观众。无论是你在画画,还是你画完了,都随时有人可以观赏你的画、评价你的画,那都很正常,你会慢慢习惯的。”
她趴在梁绪川肩上,回想起来还是有点伤心。都是没见过的人,为什么要说话那么伤人呢。